瑶池之上,鸿钧道人猛一拧眉。
抬眼见陆压道君带着调侃的眼神笑吟吟的望过来,不禁收紧了手指,回以冷笑。
小小东海一条龙,生死算得什么。
等那小狐狸见得这三界神仙所言所鄙,哼。
老道急什么,有何可急?
“陛下?”
玉帝正愁着那所谓的五彩神石,不想天条是假的,连五彩神石也是,岂非天大笑话?沉香上天闹得这么一出,究竟,究竟都是些什么事都是!
越想越是恼,更恼的是惹来阐教,毁了南天门与灵霄殿事小。
就说这司法天神吧,满天神仙,能找谁来担当?
“陛下?”
“啊,老祖?有何吩咐?”
还一逼一得他拉下三界至尊的颜面请来了这在上古时就出名不好招惹的鸿钧老祖,这下与陆压道君在瑶池上对上了眼,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呢?
“假以胳条造福三界为名,行逆天救母一之私,蛊惑三界之众,欺瞒天庭,不知该当何罪啊?”
鸿钧道人似笑非笑,目视四下,见众仙多有畏缩不敢言,少数义愤填膺就要站出来,于是不冷不淡的又加了一句:
“区区凡间小儿,也敢如此视天庭于无物,几次三番的闹上来,听说还掀了十八层地狱,放出无数恶鬼,擅动开天神斧,老道真不知尔等神仙,在凡人眼中可有威望?”
这句话说得所有神仙都低下头去暗恼。
如玉帝者恼恨天庭颜面果是因此尽失。
而先前义愤填膺者也在听见数十万恶鬼之事,难堪不定的避开眼。
沉香,是胡闹了些。
“老祖!小仙妄言,三圣母私配凡人确违天条,但是沉香无辜,天庭和二郎神这般一逼一着他,追杀他,岂非更不成话?”
鸿钧道人目光一转,尚未开口,玉帝已喝道:
“广寒仙子,在老祖面前不得失礼!”
“无辜之人就能借无辜之名,违抗天条不成?”
陆压道君明显是在看笑话,懒懒说道。
“道君此言差矣!稚子思母,乃人之常情,岂能悖之?”
“人之常情,说得好——”
陆压猛而大笑,看呆了一殿神仙:
“这天庭之上瑶池之中说起凡人七情六欲来,真真可笑!”
“神仙,神仙又怎么样,神仙不也是凡人修来的!”
百花仙子忍不住插口,却使玉阶之上冷眼而看的鸿钧道人失声而笑,眉眼微动只做不屑之色,陆压道君更是慢悠悠轻然道:
“那是尔等,小道不是。”
一时哑然,上古之时,众神而治三界,凡人就是凡人。
“如今天庭之上,诸家神仙,都是凡人修得而来!道君非我等小仙,不敢相提而论!”嫦娥虽然有所愤愤恼怒,面上依旧平和冰冷。
“这便好笑,昔日伏羲神王尚且不论三界仙凡之别,不禁通婚,你等凡人修得的神仙,反倒一禁数千年,如今却来说两者无别,岂非笑话?”
“这……正是天条有此不到之处,所以才要……”
百花仙子声音越说越低,只因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甚至嫦娥都急得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
“好啊,老道说你等神仙,私助一凡间小儿,闹上天来,存得究竟什么心!原是抗着天条,对天庭有所不满,乃至于此,陛下,你可是听见了?”
鸿钧老祖厉然一句,瑶池众仙全都面上变色,惶恐而低头。
玉帝拉不下脸来,着实也是恼极,当日沉香闹上天宫,满天神仙,不是袖手旁观就是倒戈为助,哪里把他这三界至尊的颜面当回事?
“百花仙子!!你可知罪?”
“陛下,小仙,小仙……”
茫然四望。
这是怎么回事?她说得都是对的啊,都是众仙往日挂在嘴边的话啊?怎么转眼就成忤逆天庭蔑视天条了?可是举目望去。众仙却不是低头就是目光躲闪,哪里敢在玉帝雷霆之怒,鸿钧老祖与陆压道君面前说上半个不字?
“尔为司掌三界百花之首,在朕面前尚且妄议天庭朝纲,平日也不知如何放肆!来人啊,将百花仙子……”
“陛下!”
嫦娥知众仙都不敢言,眼见事态急转之下,不由急而出列;
“陛下息怒!那所谓新天条自出华山之后,众家神仙都多有议论,也是寻常。百花仙子只是一时糊涂,未想及那是欺瞒三界的假天条,非有意置疑忤逆一娘一娘一所定奠条,还望陛下恕其一时失言!”
众仙闻而各自暗暗咬牙,好个广寒仙子,玉帝正在气头上又发作不得,好容易借个由头迁怒于此,也是给各家神仙警告,他玉帝是三界至尊,先前明里暗里帮着沉香的事,他可恼着呢。
觉得理亏心虚的众仙谁也不敢出声,装个没事人也就行了,没想到嫦娥非要将他们一下都拉下水去。无奈而上前,齐声道:
“请陛下宽恕百花仙子失言之罪!”
好啊,转眼就将忤逆蔑视的大罪转为小小失言了——
陆压道君微微眯眼望过去。
其上鸿钧道人依旧似笑非笑,好象一点也不在乎。
陆压道君伸手入袖,慢慢抚一着昆仑镜的边缘。暗自在心中嘲笑自己:
陆压啊陆压,这般瞧来,这三界之中竟是人人都不急,就你穷紧张——等着吧,连杨戬都不急,小道急什么啊?
转眼看那一直蹲在那里好象看地上开天神斧看得入了神的孙悟空,虽然谁都知道他不过是装佯,可都不出声,佛宗的人看天庭的笑话,玉帝都拉不下脸呢!就当这猴子不存在就好,尤其这猴子今天反常的知趣,一声都没吭,已有神仙在偷偷拧眉惊讶了。
“小仙妄言,请陛下恕罪!”
那边百花仙子不止,好在还没吓到分不清情况,赶紧叩首请罪。
而玉帝拍案而怒,厉声道:
“刘沉香借救母,扰乱天庭,若非尔等不明是非,故意纵容,怎有今日?!”
“陛下,小仙冤枉,小仙冤枉啊!”
百花仙子总算明白,玉帝这是借着自己怒叱天庭众仙,只怕还准备拿自己来威吓众仙,当下惊得几欲晕厥,连声哀求道:
“陛下,那杨戬指使牛魔王将小仙抓去,关了整整三日,凡间三年,沉香之事,小仙完全不知啊陛下,小仙冤枉——”
玉帝刚皱了眉正要说话,却被鸿钧老祖抬手按下。
瑶池之中,只有百花仙子因惊慌而叩首哀求的声音:
“……小仙因知广寒宫玉树之事,被杨戬怀恨在心,故此借牛魔王之手意图杀小仙灭口,小仙实在不知道什么新天条,也不知道沉香,陛下明鉴,小仙和欺瞒三界企图篡胳条的事全无半分关系……”
她越说嫦娥神情越是冰冷。
从起初的一分焦急到了半分惊讶半分难以置信,最后只剩下一片冷漠。
她再也不说什么,微微后移,退回了众仙之列。
太上老君眯眼瞧着,轻轻。
这又何必,百花仙子为了自家一性一命,自然要顺着玉帝的话往下说,这不能说她错,你广寒仙子高洁自制,怎么连这都看不明白,反倒瞧不起往日要好的百花仙子来,真是以己度人,强求一众都要如你这般求清求傲,不低半分,何苦?
“一派胡言!你被困积雷山牛魔王之手,还是沉香救得你出,怎说与他全无关系?”
“陛下,小仙冤枉,小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百花仙子大骇,仓皇而望,见众仙目光冷淡,李天王无动于衷,太上老君眼带怜悯,而站在那里的嫦娥,望过来的眼神陌生到好象在看一个认识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茫然的疑惑已经大过了惊恐。
她简直怀疑自己陷在一个可怕的噩梦里,可是又怎么会有这么黄的噩梦?这天庭上下,哪个神仙没有说过天条陈腐,没有张口闭口将新天条当作女娲一娘一娘一的恩德一再说起?就是算那五彩神石为假,新天条也是个谎言。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嫦娥微有不忍,终究还是启步缓声道:
“陛下,五彩神石,乃是上古传闻的之物,我等不辨真假。而所谓新天条,也是一娘一娘一所言,小仙也实在糊涂,不过小仙斗胆启奏陛下,小仙觉得假天条之事,与刘沉香无关!”
“哼。”
下界一小小执掌群芳的百花仙子,不过在蟠桃会之期才有资格上得天来入灵霄殿,莫说玉帝不放在心上,就是喜好专断独行的王母一娘一娘一也不将其当一回事。没有司职的仙子在天上多得是,还怕没有人做?
可抒寒仙子却是不同。
自九天玄女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后,整个灵霄殿中就只剩下她越发孤清的身影,不偏不倚,不问任何权力纷争,也不参与,天庭朝会时这位唯一的仙子站在那里,多半时候就好象并不存在。
可是这几日来她屡屡为刘沉香有关之事进言。
先是玉树折毁龙四公主之死,再是请求天庭赦免三圣母,而后是百花仙子失踪牵扯出牛魔王,众家神仙各自都有些惊奇,那刘沉香不过是三圣母思凡所生的妖孽罢了,怎让嫦娥如此一反常态。
玉帝也面带不悦冷道:
“嫦娥,你如何认定刘沉香与假天条无关?”
“启奏陛下,且不说那假冒五彩神石的穿心锁乃是昔年通天教主的法宝,就说它嵌于华山之心中,若沉香有能耐将它置于那处,岂非也能救得三圣母而出,何苦敢冒大不敬闹上天庭?”
一语说得众仙都是怔了下,暗自点头。
“唔!”玉帝微微皱眉,似在沉思。
“所以小仙以为,这其中另有隐情,沉香固然不晓,百花仙子更是一无所知。还望陛下怜悯,恕其一时失言之过。”
嫦娥因碍于礼微微低头缓缓说着。
毕竟这么久的情分,让她眼见百花仙子如同很多年前,枉死的玄女一样消失,终是不忍。
可也仅只,不忍。
嫦娥虽没有明着说出来,众仙就各自心知肚明了,这个“另有隐情”肯定和王母一娘一娘一有关,玉帝也是一震,面色铁青,就在众仙以为他要大怒时,反倒沉下声;
“广寒仙子言之有理,今后谁敢再犯,朕必严惩!至于百花仙子,怠慢其职终日于三界游逛,故赦免其妄言之罪,责令即刻下界,不得传诏,不准再上天庭,亦不准再出百花园一步!”
“陛下……”
“臣等谨记!”众仙行礼如仪,无视尿在瑶池之中,惊乱茫然的百花仙子。
“尔还不回百花园,司掌其职?”
“是……小仙遵命……”
含泪叩地而起,凄乱的往外退去。
她真的不明白,明明各家神仙都说了这些话,偏偏是她受罚,这也太不公平。
“关于那假天条,牵涉到一娘一娘一,朕……朕也不好抉择,众卿说说,该怎么办啊?”
“陛下!”
望了一眼远去的百花仙子,太白金星出列小心翼翼的道:
“启奏陛下,老道以为,一娘一娘一不会做出不利天庭三界的事来,如广寒仙子所说,这其中定有隐情,也定有误会!”
“骸什么误会……”
倪君明不过想要五彩石救九天玄女。
而一娘一娘一不过是想要回以前的龙吉罢了。
这话不好说出来,太白金星却心领神会的继续道:
“陛下,老道以为,东华帝君与一娘一娘一或许对五彩神石有过不道之心,但是正因如此,则说明这两位都不知道五彩神石为假啊陛下!这假天条之事,只怕一娘一娘一与帝君也是一无所知的!”
众仙各自沉思,出声附和。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无关,尔等倒是说说,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欺瞒三界,冒大不违而妄图胳条取而代之?”
“陛下息怒!”太上老君忽然站出来:
“老道以为,这事,陛下不妨亲口问一娘一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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