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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卞白贤一直对待他和朴灿烈的感情就是这样的,原本的一心一意在漫漫岁月的历练中逐渐也变的淡了,他想,此生就这样了,这一辈子都回不了头了。
朴灿烈守望着自己失去的幸福,他回到了老家,却不想回去后听到的便是一场噩耗,一直坚强支撑整个家族的母亲因为听闻了他入狱的噩耗便一病不起,不过短短几日就去世了,他甚至来不及为她送终。
朴灿烈回家后在自己的母亲灵位前跪了很久很久,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目光悲伤的望着他黑色的灵位,他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孝服,然后眼眶红红的。他和母亲是有心结的,当初母亲那样一逼一着白贤离开了他,他就一直怪着他的母亲。后来进京做了官,他便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自己的母亲,此时此刻二人一陰一陽一相隔,想说什么都说不了了。
这一刻他沉痛的释然了,他到底在怨什么呢?一个将他含辛茹苦抚养大的母亲,纵然再阻碍了他的姻缘他又怎能怪她那样深,说到底也只能怪他当初太软弱不没能坚持。
朴灿烈在回到老家后就开始接手了家族的生意,时已经隔他上次离京有半年多了,又是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他立在深深庭院中,开着院中的春海棠开的正艳。走到花一团一处,他停下摘了一朵海棠花,无意识地握在手中把一玩着,想起了一段往事。
那时他和白贤都还年幼,一起拜倒了同一师门,二人是师兄弟。他和白贤同年,白贤却大了他月份,可他却比白贤先入师门,于是白贤总是不愿意叫他师兄的,他那时就喜欢逗白贤,让他叫他师兄,总之是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威一逼一利诱,该做的都做了。
白贤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他岁比他入师门晚,可天赋却很高,师父总是夸他聪明,对他也甚为喜欢。那时他心里是隐隐嫉妒着他的,师父越是喜欢他,他就越想听白贤叫他师兄找优越感。
有一日他记得师父叫他们师兄弟下山历练,而他是和白贤一道。白贤聪明,一性一格却是有些调皮的,下了山自然也是不安分,当然二人那时都不大,对一些恶作剧很是热衷。记得又一次他们去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当晚要投宿,二人就找了当地唯一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可不只怎的晚上白贤却来到了他的房间,然后熄了灯,带他钻进了床底。朴灿烈当时很奇怪,可白贤瞪着他不让他说话。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这间店是个黑店,才进来时卞白贤就已经察觉了。
二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晚他们抓了那黑店老板和伙计送官。朴灿烈事后问白贤怎么知道他们是黑店,卞白贤只是咧嘴一笑,挺没心没肺地说:“我以前做过山贼。”
卞白贤的一句话震到了朴灿烈,他看着他,可是卞白贤没看他说:“我以前就在一座山上被一个山贼收养着,在他们的厨房做事,每天洗菜啊做饭啊,可他们都吃饱了,我几乎每天都是饿着的。”卞白贤这时回头笑着问朴灿烈:“你有没有尝到过很饿很饿,甚至都想吃了自己的时候?”
朴灿烈愣住了,一句话都没答上来,可是卞白贤却是风轻云淡了笑了笑说:“好像我不该问你这个的,听说你家里很有钱,定然是不会尝到这样的滋味了,我真傻。”他说完还是笑着,可眼中透着浓烈的痛和孤单。
从那以后朴灿烈不自觉地就开始很关心白贤,再也不一逼一他叫他师兄了,他想他叫什么都行。从那以后朴灿烈对卞白贤总是笑着的,咧了一口白牙,卞白贤总是嫌弃他,嫌他笑得没心没肺。可内心也总是高兴的,因为朴灿烈是个傻子,不太懂怎么关心人,只是让人家看着他的笑容,他以为只要对着他笑,他就会让那个人感到开心了。
二人的关系就那样不知不觉地好了起来,可是有一天卞白贤却突然渐渐开始疏远朴灿烈了,朴灿烈不懂,只是一味追着卞白贤,他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他不开心了。直到那一天,卞白贤带着他去了后山,那样厉声呵斥他,不让他再靠近他。他那时也不知怎么了,心觉得都裂开了,他不依,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开始在一起还笑的那么开心,这会儿就这样没由来得叫他滚一边去了。
朴灿烈觉得自己的感情受了玩一弄,他那天也不知怎的就认了死理,硬一逼一着白贤给他一个解释。白贤那时或许是被他一逼一的无奈了吧,那天竟那样吻住了他,朴灿烈僵在了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他眼前晃动着白贤的身影,白贤痛苦的表情,他对他说:“这就是原因,朴灿烈,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子,你再靠近我,你会后悔的。”卞白贤说完就转过了身。
朴灿烈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看着他越走越远,然后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外一流,越流越空,他心慌了,他想是不是现在就这样放走白贤,那么他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
那么白贤以后看不见他,是不是在笑起来还是那么的孤单和沉痛。想到这里他立刻拔腿冲了上去,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白贤离开,他冲上去拉住了白贤,拉着他转身面对自己。那一刻他看到了卞白贤微红的眼眶,那样的脆弱,他想也没想地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卞白贤落了泪,他推着他说:“你干什么,你不怕吗?”
朴灿烈搂紧他,低头说:“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你走了我才怕呢。”
这一下换做卞白贤僵住了身一子,他抬头看着朴灿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他笑了,开心的笑着,眼里没有孤单和沉重。
朴灿烈对着这样的笑容也忽而裂开了嘴,白晃晃的牙晃着白贤的眼。搂着卞白贤的那一刻朴灿烈觉得自己的心很满足,很满足,他似乎也明白了那是什么了。怕吗?怕的,可怕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了才叫怕吧。
那天他和白贤一起在后山看了日落才回去的,二人并没有多的出格的举动,还如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只是二人都知道,其实早就不一样了,他们之间已经不再那么单纯了,他们都想要彼此,想要彼此的所有,更想要的是对方的一爱一。
只是时光宁静,山中的岁月静好,二人再没有说要离开时。那一年他们各自学艺有所成,拜别了师父可直接下山去谋前程,朴灿烈在那一天对卞白贤说:“白贤,同我回家。”
卞白贤同意了,他和朴灿烈回了家,其实也是一直相安无事,二人都隐藏的很好,可是在那一天,朴母寿宴,朴灿烈多喝了些,卞白贤扶他回了屋里,二人还来不及锁门,卞白贤就被朴灿烈抱住了亲一吻着,白贤想关门却被朴灿烈捉住了手,他灿烈喝醉了,这会儿后院来的人不多,所以他也就由着他了。可不想这事就是这样的不巧被老管家看到了,立刻老夫人都知道了,连着整个朴家都知道了。
卞白贤立刻就从朴家的座上宾变成了最不受待见的怪物,他们都在唾弃着他,鄙夷着他。但这些卞白贤都不怕,因为第一时间朴灿烈护着他,他对所有人说他只要他,他对所有人说了,他一爱一他。
多勇敢啊,朴灿烈为了他真的是什么都不要了,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真的是这辈子选定的人了。
卞白贤在那天离开了朴家,二人在事后还经常暗暗见面,然后那个晚上,卞白贤对朴灿烈说:“灿烈,我们私奔吧。”那时他只想让朴灿烈和他在一起,他是个没有家的人,那时也就没有考虑到灿烈还有父母,还有一个家。
朴灿烈答应他了,有些出乎白贤的意料,却又不是那么的在意料之外,他们之间很相一爱一不是吗?朴灿烈也说过了,他只要他,他只有他才能幸福。
他们约在了次日晚上私奔,可是谁想卞白贤在等待和筹谋的这段日子里,他听到了朴灿烈要娶亲的事情,那时他不信,所以就去朴家要见朴灿烈,他被挡在了门口,那些人在张罗着贴喜字,朴母那时在那里轻蔑地看着他说:“你走吧,灿儿是不会见你的,他和你只不过是玩玩,再过几天他就要娶李家小一姐了,他们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他说让你走,这辈子都不想见你了。”
卞白贤听着朴母的话,怎样都不相信,他站在门口叫着朴灿烈的名字,他知道如果朴灿烈听到他叫他,他一定会出来的,他不信朴灿烈会这么对他,因为他们昨天才说好要私奔的,那时朴灿烈还说了不后悔。
卞白贤叫了很久朴灿烈都没出来,他越叫越没有底气,他没有看到那些人的奚落,他只是一直在他们身后寻找着朴灿烈的身影,只是他一直没看到,他最后放弃了。然后笑了,他对着朴家上一上一下一下深深鞠了一躬笑道:“真是打扰了,抱歉。”他走了,他的笑容中又有了伤痛。
他那时离开朴家心里是充满了恨的,可他恨的不是朴灿烈要娶亲,恨的是朴灿烈不见他……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反悔了,他该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交代,然而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卞白贤离开了朴灿烈,他去找了金钟仁,金钟仁是当初在年少时期的另一个师父的徒弟,二人算是有些缘分,做了几天的师兄弟,但二人的缘分也是那时候结下了。他后来便和他一同为匡复青鸾做着绸缪。
当他来到皇宫后,他竟然在皇宫里见到了朴灿烈。然那时也不知过是心中顿了那么一下,他发下他的心竟然不那么痛了,起码他看见他时他能做到淡然一笑了。他没有去走进朴灿烈,甚至是朴灿烈找他,他就一直躲着他。
他想既然是不能回头了,那么就忘记吧,彼此相忘于江湖,各走各的的路。
往后的往后卞白贤和朴灿烈就形同了陌路,卞白贤走的决绝,朴灿烈却看着他只能叹息,他心中是有委屈和遗憾的,可是当他看到卞白贤那么平静时,他也没有了底气,他不敢肯定卞白贤还是不是一爱一他,还是不是能给他一个解释重归就好的机会。
可事实如此,白贤就是白贤,从来做事都是这样的不优柔寡断,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说什么都回不去了,即便他告诉他当年他没有成亲。
然朴灿烈怎么都没想过,卞白贤会在最后的关头为他求情。当卞白贤送他出那监牢的时候,他拥抱了他,他多想对他说:“留下来,和他一起走。”可是他知道他已经失去那样说的资格了。
院落中春花灿烂,幽幽花香,朴灿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朵花儿,竟被他自己捏残了,他丢下了花朵,然后走出了后院。走到前厅,他叫了管家说:“朴叔,京城分号的生意怎么样?”
“少爷,一起都好。”朴叔恭敬地回着。
“好,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去京城。”朴灿烈说完便是目光悠远怅然。
朴叔微微一愣,为难道:“少爷,京城……”
“没事,当年皇上只说了不让吴亦凡和吴世勋两兄弟永世不能入京,可没说我也不能。”朴灿烈不再多话,他一袭蓝色长衫出了前厅,将朴叔那眼中的担忧抛在了脑后。
一年后京城。
朴家分号的茗香阁中,一对蓝衣和白衣男子对饮品茶,蓝衣男子亲自煮茶对白衣男子寒暄问候:“近来可好?”
“嗯。”白衣男子接过了茶答道,情绪没有起伏。
蓝衣男子轻轻微笑说:“丞相事务繁多,也要多注意休息。”
“我会的。”白衣男子淡笑,饮尽了茶站起了身说,“我还有公务要忙,不打扰朴老板了。”说便径直走到了门口。
蓝衣男子站起了身,看着已经走到了门口的白衣男子急切唤了一声:“白贤!”
白衣男子止住了脚步,稍许回头看他,微笑说:“保重。”
蓝衣男子眼角涩然地笑了笑点头说:“有空来坐一坐,我这里很安静,你会休息的很好。”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衣翩翩,嘴角挂着的笑容渐渐淡去,面上是没有波动的表情,眼角却微微有了一些风霜,他出了茗香阁翻身上马,毅然决然的离去,一年前他们重逢,只做了朋友,旁的谁都没提。他想这样也好,这样就足够了。
朴灿烈疾步走到窗前,望着卞白贤策马离去的身影,眼中失落却又欣慰,如此陪着他也不错。他如今已经将家里的生意往这边转移的都差不多了,他欠白贤的,用此生不多求的陪伴来还吧。
白贤那么害怕寂寞,却又那么的倔强,他总是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可心里却渴望着有人来关心着他。
这个傻瓜,如今都这样大了,还背负了那样重的责任,累了也定然不会说的,他怎么能放心离开他……
岁月熬尽了两人的勇敢,却沉淀了一颗一爱一的心情,缘聚缘散缘如水,或许此生他们无法再在一起,但是朴灿烈想,他若不幸福,他便不离去。
他想他此生错过了卞白贤的人,便不能再错过他的一生,起码有生之年,他希望他能看到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