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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月华淡淡,青鸾殿前满地银辉似雪,风拂过是树叶沙沙的声响,宫灯如繁星闪烁,忽明忽暗的火焰跳跃着,屋檐下两个月下剪影并排而立,清风吹散了发丝黄子韬未束起的发丝,月牙白的浴袍外仅披了一件银灰裘皮斗篷御寒,他的手微微有些发凉。吴亦凡玉冠束发,一袭玄色衣袍迎风而立,英姿飒爽,面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二人俊朗如仙,却是不同的风骨,但都有浑然天成的傲气,一个刚,一个柔,意外的绝配。

  吴亦凡望着清冷的月色看着墨空,黄子韬只是目视前方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吴亦凡侧头看了看他消瘦的侧脸,下巴都尖了许多,他看在眼里,却在极力隐忍着那份心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神由平静瞬而涌起一股恨和痛的波澜,黄子韬感觉到视线便回眼去看吴亦凡,这一看便是生生揪疼了自己的心,可这一次却没有别看眼,以一种近乎漠然的神情看着吴亦凡。对着黄子韬这样的视线,吴亦凡的表情再冷了一些,随后嘴角邪魅冷笑道:“你是朕见过最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如你所愿,如今真对你又多恨了一些。”

  黄子韬觉的自己的心放被一层层冰雪给覆盖着,日积月累,如今他的心最后的一点温暖也被凝结成冰,这样似乎又一点儿都不疼了,可却极为容易破碎,他看着吴亦凡那冰凉如这清冷月色的眸,嘴角竟勾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颔首,整个人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那种不堪负重的沉重感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吴亦凡看到了那么胆小嘲弄一笑道:“朕会让你再笑不出来的。”

  黄子韬看着他,嘴角的那抹极淡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心头一酸,疼痛几乎如细针绵密刺着全身的孔,几乎麻痹全身。收回了视线幽幽道:“我等着。”等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赎清这一生的罪孽。

  吴亦凡冷哼了一声,随即甩袖离去,黄子韬看着他覆手背去的背影,缓缓蹲下了身躯,瘦骨嶙峋地身体整个缩成一,头掩埋在了膝间,脆弱如泉涌一般,但却被这茫茫夜色掩盖。一夜的噩梦纠缠,黄子韬天还未亮就醒了,昨夜也不知在院中待了多久,只觉得回房时已浑浑噩噩如行走肉,浑身疲累。

  起床后他直接去了浴池,总觉的冷,去了浴池让那暖暖的温泉水温暖包裹着自己,这样才能稍稍察觉出一丝暖意。小卓子在浴池外问黄子韬是否传膳,黄子韬只对他要一碗清粥便可,他还是没有什么食欲。黄子韬将自己这个人浸入了温泉之中,渐渐地那种深沉的窒息感挤压着他,而他却在这样的感知里仿若寻到了一丝快意,有着一种就这样去了感觉倒是十分好的。这样的感觉将他自己惊醒,猛的从水中浮了起来,睁开眼,就差那么一瞬间,他就会杀死他自己。

  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他这条命是留给吴亦凡的,连他自己都否决了自己谋杀自己的资格。起身擦干了身体,换好了衣裳,他出了浴室,小卓子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碗清粥,几道小菜。他看一眼也没说什么,坐下后便安静舀着清粥喝着,才不过两口他便放下了银勺。

  小卓子见了便问道:“主子,不合胃口吗?”

  黄子韬答:“不是,是我自己吃不下。”

  小卓子微微皱眉看着黄子韬担忧的问:“主子,这些天您一直进食很少,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您都未曾用膳,这会儿才不过吃了两口粥,奴才担心您的身体会熬不住。”

  黄子韬摇头道:“都撤了吧,我如果饿了再做其他打算,此时用不下。”说完他便离开了,去到了院中,叫桌子将铜钱也带了出来,将它的鸟笼挂在树梢上,让它活蹦乱跳地在这里添些生气。黄子韬在院中随意走了走三步,几日下来进膳甚少,他也知道这样绝非好事,只是看到那些食物,他总觉得难以下咽。

  “主子,主子……”黄子韬在一树桃花下停了下来,回头看到铜钱在鸟笼叫唤着,微微一笑,它倒是学会了小卓子的话了。走了过去看着它说:“你倒是悠闲自在,整日吃饱就欢快了。”

  小铜钱看着黄子韬,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欢快地扇了扇翅膀又叫道:“主子,主子……”

  黄子韬被逗得微微一笑,小家伙又卖力讨好一般叫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这一句是当初卞白贤教它的,小家伙竟也没忘。黄子韬听后,眸色闪过一丝黯然,是他不小心害了白贤,如今他在钟仁那里不知一切可好。

  这一日黄子韬见日光正好,就和小卓子一起将屋里的书连着被褥一同搬出去晒了,然后黄子韬坐在了软椅上眯着眼看着着满园的桃花争灿。他的心情一日日便的平静异常,仿佛是了一座久旱的枯井,望着天空中成群的大雁飞过,黄子韬目光放了空,光刺眼又叫他眯了眼收回了视线。

  院中很静,只有他一个人,小卓子在殿内打扫着卫生,这事小卓子说什么也不让他做。他每日无所事事,可似乎却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难熬了,浑浑噩噩。他知道他自己不成气候,可生命中却有那样两个人会令他骄傲的死也瞑目,一个是吴亦凡,一个是他未曾见过一面的孩子黄钰。

  手中捻着刚在桃树上折下的一片绿叶,放在了唇边,就着叶子吹奏成曲,轻音袅袅,参半着隐隐忧伤,一时间苍凉之气竟大过了往昔的豪情壮志,他的心如今被磨灭得差不多了,傲气不过还剩零星那么一点儿撑着不认输罢了。

  时如白驹过隙,快的仿佛眨眼瞬间,叫人还没看清昨天,就迎来了今天。这几日黄子韬觉得自己不太舒服,小卓子便去请御医,可今日御医去了皇后那边,他只能在太医院等着,时辰也不知过了多久御医也不见回来了,有了上次去坤宁宫求御医受阻的经验,小卓子便去斗胆去了乾清宫求见了。

  吴亦凡此时刚会见完丞相,齐顺对他来说小卓子求见,吴亦凡略略皱眉便叫了小卓子进来,小卓子对吴亦凡说了黄子韬的情况,吴亦凡只是面无表情地对齐顺说:“你同他去趟坤宁宫,带个太医去他那里。”

  齐顺和小卓子一同到了坤宁宫,红豆瞅着齐顺和小卓子领了御医离开就不屑撇了撇嘴,心中不满,可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更看不起黄子韬几分。

  御医来到青鸾殿,黄子韬已经面色苍白,面上细汗如雨,咬牙忍着疼,小卓子见了心里慌作了一,焦急看着御医诊脉。御医捋着胡须,略微皱眉,盯着黄子韬问:“公子近日用膳可还好?”

  “主子近日用膳不多,有时一天都难吃几口东西。”小卓子先替了黄子韬回答。

  御医伸手按在了黄子韬的胃边问:“公子您是这里很疼是吗?”

  黄子韬点头,御医继续号脉便不再说话,许久后道:“公子往后饮食还请三餐均匀,臣会为您开些开胃的药参在里面,公子染上的胃疾,臣开几帖药公子服用便好,饮食尽量清淡些,务必每餐都要用,还望公子放宽心情,脉象上看来,公子近日睡眠不好,是否每日梦多眠浅?”

  黄子韬颔首,御医喂了黄子韬一颗药丸嘱咐黄子韬好好休息,再让小卓子随他去御医院领药,一路齐顺也是跟着去的,御医在路上对小卓子说:“公子有厌食倾向,往后每次用膳你都务必在一旁看着,此症若是不注意,往后公子便会越发严重,我会开些要辅助公子开胃。他心中郁结难消,要多让他放宽心思……”

  小卓子将御医的话都记下了,一边齐顺也长了心眼全记下了,只怕回去后吴亦凡会问。小卓子领了药,回了青鸾殿,而齐顺则回了乾清宫。

  他回到乾清宫时,吴亦凡正在朱批奏折,稍稍抬眼问了一句:“他如何?”

  “回陛下,公子是胃疾,御医说公子饮食不正所至,而且公子有厌食倾向,只怕饮食不正是因此而起。御医还说公子忧思过重,长此下去也会对公子身体造成大患。”齐顺躬身答着刚刚听来的话,他就知道吴亦凡会问。

  吴亦凡听完也未做何反应,屏退了齐顺。

  小卓子回宫时,黄子韬已经恢复了平静,闭着眼仿佛睡着了模样,看来是那御医的药丸起了作用,黄子韬不疼了。他稍稍放了心,便去一边屋里去熬药,如今这事得他们自己宫里来做,不过小卓子倒是乐得其见的,毕竟这药经他自己的手熬,他放心。

  傍晚,黄子韬醒来,小卓子立刻捧药过去对黄子韬说:“主子,喝药吧,奴才刚熬好的。”

  黄子韬看着那黑压压的药汁,胃中就是一阵泛酸,他对小卓子说:“先搁一边吧,我想喝杯水。”

  “先把药喝了!”一声冷凝传来,吴亦凡明黄龙袍就出现在了黄子韬的眼前。

  黄子韬看着他怔了怔,然后目光移向小卓子手中的药,皱了眉,可还是端了起来,憋着气仰头一口饮尽,极力隐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齐顺立刻找了清水为黄子韬漱口,黄子韬却是接过水咕咚咕咚全喝下,好冲淡口中和喉中的药味。

  吴亦凡冷冷看着他对身后齐顺说:“传膳。”

  齐顺恭敬去传旨,吴亦凡也屏退了小卓子,他看着黄子韬冷声道:“厌食?”

  黄子韬看着他说:“只是没胃口。”

  “哼,朕还以为你想要饿死自己来求解脱呢!”吴亦凡嘲弄看着他。

  黄子韬心里仿佛被刺了一下,遂而笑道:“怎会。”

  “不会就好,记住,你死也只能死在朕手里,不然朕一定会让你死也难安。”吴亦凡咬牙切齿地道。

  黄子韬点头,目光满是坚定,心却是凉凉的,悲伤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坚持多久……

  吴亦凡不再看他,宫人送来了膳食摆好,吴亦凡要黄子韬入了座,看着满桌的膳食,黄子韬有些为难,他如今看见什么都已经不想吃,反而很是厌恶。吴亦凡让齐顺为黄子韬各样都夹了些放在黄子韬的碗里,满满一碗,他对黄子韬道:“吃完。”

  黄子韬为难看着他,吴亦凡说:“不吃完,朕便着人强灌了进去。”

  黄子韬不语,只拿起了碗筷开始强迫自己吃着饭菜,胃中又是一阵翻腾,他拼命压抑着,好不容易上刑一般吃完了饭菜,吴亦凡又让他喝了一碗汤。黄子韬用完膳,吴亦凡立刻就离开了,黄子韬看着他背影怔怔愣了许久,随后便是淡漠了神情,却难掩一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