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风雨故人(上)
风雨故人
马尔福庄园的整个夏天都浸一润在绵长的雨季里。
下了一天绵密的雨,天色开始一陰一沉下来。庄园里大片的绿植发了新芽,贪婪地一吮一吸甘霖。雨露晶莹,圆一润的雨滴滑在硕一大的叶子上打滚,蓄了一颗饱满的珍珠,便摇摇晃晃地跳脱,顺着经脉滚下来。
绿绒窗帘遮蔽了天地间仅存的微光,整间屋子与外头的世界隔绝,水晶灯盏悬在头顶摇曳,悬垂的碎珠在轻微的撞击下,发出珠玉般的脆响。整个厅堂,亮如白昼。壁炉的火苗在不断攒动,映着炉壁上古老的雕饰,肃然沉重。
“咖啡--飞来--”他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唇齿间蹦出一句咒语,随即一杯冒着热气的不明流体从九曲八拐的千重石门后飞到眼前,稳稳当当地停在他面前的大理石桌上。
卢修斯不满地哼了一声:“德拉科,别把马尔福庄园弄的乌烟瘴气!这种麻瓜的东西……”他突然轻轻咳了一声,“赫敏,你要来一杯吗?”
少年的嘴角闪过一丝狡猾的微笑:“父亲,真不习惯您一贯的说教变成这样温和的问候--原来德拉科真是沉睡太久啦,醒来的时候,我的,一贯恪守血统规则的老父亲,竟然愿意让马尔福庄园沾惹上麻瓜的味道!”
“德拉科的任一性一,也许作为父亲的老先生有时应该妥协,”他轻轻弹着魔杖杖尖,使它发出“噼啪”一声脆响,如同雪片冰晶被震碎的声音,他扬了扬声调,“不过一杯‘咖啡’,如果能让我的儿子快乐,老马尔福即使有些勉为其难,又有什么关系呢?”
“您这样会使我觉得……时日无多了呢,老先生。”少年咧了咧嘴,干涸地笑了起来。
“这一点也不好笑,德拉科。”格兰芬多皱着眉头,表现出十分不满的样子。
“哦,小姑一娘一,”他转过身,仿佛才发现她的存在,“你应该先去洗个澡--或者,至少得先把头发擦干。”德拉科打了个响指,干净的一毛一巾从小一精一灵的托盘里飞出来,拢在赫敏头上。
“谢谢,先生,真是慷慨大方!”赫敏咬着牙酸道。
“不客气。”德拉科反赠一个微笑,皮糙肉厚。
事情发生在这样一个一陰一郁的雨天。
那是赫敏得知一切真相的当天,冥想盆里蒸馏的水还凝在她的发间,寒意依然在侵蚀着她的思想与信念,尽管这是六年级的夏天,她清楚地记得,那年她在马尔福庄园悲伤地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凄清寒冷的一个暑假,她瑟缩在厅堂的壁炉前,依然冷得瑟瑟发一抖。
她听见自己嘶嘶吸着鼻涕的声音,拉文克劳靠过来,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赫敏,你冷吗?让诺拉去卧室搬一套绒被过来?”
马尔福嗤之以鼻:“有创意的拉文克劳……以及有胆识的格兰芬多!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在大夏天?”
“德拉科!她在发一抖!”卢娜叫道。
少年终于噤了声,他侧着头盯着她看了两秒,便起身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赫敏打了个喷嚏,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德拉科,我没事……还真没这个胆量在大夏天裹绒被……”
“可是你在发一抖。”少年微微皱眉。
“你把脑袋塞在冥想盆冰冷的液体中那么久试试看?”
“……”德拉科缩回脚,又坐回沙发。
赫敏咯咯地笑起来:“承你的福,我现在头疼极了--一定是马尔福的诅咒应验了。”
“还在生气?”他挑了挑眉一毛一,像极了二年级时金发小男孩挑衅的神情,而此时的德拉科,却是温言软语的,他收回了马尔福式的尖刻,看她的眼神里,满是温和。
赫敏摇摇头:“该说抱歉的人,是我。德拉科,我到现在才知道,当初禁林中屠戮独角兽的金发少年遭遇了怎样的背叛,那该死的麻瓜女孩!”
他伸出手,轻轻刮过她的面庞,绕到耳后,淡笑着捏了一下海狸鼠埋在褐色长发下终日不见天光的耳一垂,说道:“赫敏,我们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
“不见得……要再一次私奔。”卢修斯在他们身后冷哼一声,“好吧,坐下来,大家都坐下来,让我们彻谈一次,”他含义莫名的眼神在德拉科脸上扫过,言有所指,“马尔福先生,脑子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动力,你的脑子呢?你怎么会愚蠢到认为生生毁掉德拉科所谓‘一爱一情’的竟是深一爱一他的……他的父母?!如今布莱克家族的血统卫道士就站在眼前!即使马尔福夫妇放行,你认为莱斯特兰奇夫人会放过你们?莱斯特兰奇夫人会放过一个……一个毁掉斯莱特林荣耀的泥……泥巴种?”
卢修斯目光锐利地瞥向在场的唯一一位格兰芬多,赫敏打了个寒噤,她记得在禁林的那个下午,她是因为什么而承诺卢修斯放弃那段记忆,还给德拉科平静的生活。
后来呢?离开禁林之后,丢失记忆的赫敏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尖下巴苍白面孔的马尔福依然是二年级时处处与她作对的令人讨厌的斯莱特林。一陰一暗地牢与温暖塔楼从无交集。她和哈利罗恩在一起,加入邓布利多军一团一,对抗乌姆里奇的刻薄,对抗藏在暗处卷土重来的伏地魔。格兰芬多们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德拉科却坐不住了,发疯一样横芜蔓长的思念让他不甘于坐在地牢华美的沙发上,仰望格兰芬多塔楼上寸缕的一陽一光。他开始接近她,不断地招惹她,格兰杰应该为自己的狠心付出代价!
于是便有了那次图书馆的相遇,他猜想赫敏被一种类似于“一忘皆空”却效力更明显的咒语夺去了记忆,他指引聪明的格兰芬多跟随自己的脚步研制能够修复复杂遗忘咒的魔药,诱利是一试管独角兽的血,用以救治韦斯莱家的红一毛一小男孩。
她答应了,毫不犹豫,这让德拉科微微有些吃醋。之后他们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偶尔斗嘴,一切水到渠成。恍然间斯莱特林感觉又回到了从前。赫敏表白,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小姑一娘一那时却不知道,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恋一爱一。穿插在第一次的回忆中,斯莱特林笑的没心没肺。然而美好的生活仅仅过去不久,德拉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开始疼痛,从左边肋骨开始的轻微胀痛,随即蔓延全身,而后如同利刃扎入骨髓,钻心剜骨。斯莱特林是聪明的,他开始回忆起那天在禁林中屠戮独角兽的画面,独角兽四蹄紧缚,痛苦地挣扎,银白的血液淌在地上,那一幕,触目惊心。少年很快就意识到,“诅咒”淌进了血液,并将伴随他一生。
只要他和赫敏在一起一天,“钻心剜骨”的毒咒永远不会消除。
第二次的分手,是他负了她。德拉科从来不后悔赔上自己的一生去努力挽回那段感情,可是他介意用斯莱特林少年朝不保夕的一性一命守在她身边,冲破重重枷锁之后或者他们将得到一场令人祝福的婚姻,但是,当“钻心剜骨”的疼痛辗转全身,他躲在角落叹息,一个一性一命堪虞的丈夫,要怎样才能守护海狸鼠的幸福?
如果德拉科随时都会离开,那还不如将海狸鼠拱手相让!便宜了红一毛一韦斯莱!
那是少年在之后的境遇中选择离开他心一爱一的小姑一娘一的唯一理由。
如今他们相遇在这里。
壁炉中的火苗温暖地攒动,映着人的脸庞微微发红。绿绒窗帘垂下大把流苏,和着穿堂风轻轻摇曳。
大厅里,坐着三位斯莱特林--马尔福一家,以及拉文克劳的疯姑一娘一,格兰芬多聪敏的万事通小一姐。
“来不及了。”纳西莎在发一抖,她突然举起左手,撩一起镶金丝的绒袍袖口,露出一截白银镯子,“她来了。”
银镯子疯狂地抖动,悬在上面的两颗小铃铛如同在雪中起舞的小一精一灵,银珠相撞,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卢修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微变,“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