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潘西的痛（下）
这是潘西记忆中最昏暗的一个圣诞夜。她迎着刺骨的冷风跑出去，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甩出老远的距离。她记得纳西莎曾经捧着这件贵族太太们一精一挑细选的订婚礼服，对她说过：“潘西，真好看的衣服，你让我想起布莱克的当年啊，我们有过一场同样年轻的婚礼。”
当时她盯着雍容的纳西莎打量了好一会儿－－她真漂亮，马尔福夫人走到哪里都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侧目的吸引力。潘西心想，往后她大概会像纳西莎那样，高傲地接受马尔福家的小子亲手给她套一上的求婚戒指，成为另一个高贵的马尔福夫人。
她站在冰冷的雪地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串龙皮靴子拓下的脚印，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前，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再无踪影。
那是德拉科留下的足迹。
她几乎全身都在发一抖，雪絮冰晶结在她垂下的头发上，仿佛还在丝丝冒着冷气，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支来不及融化的冰激凌。
布雷斯在这时突然出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潘西，这里冷，进去吧。那小子早就有问题了，他把斯莱特林的友谊当成什么！”
“……为了什么？布雷斯，你早就发现了？德拉科以前不是这样的！”小女巫转过身，眼睛通红地看着斯莱特林的伙伴。
布雷斯吞吞吐吐，终于没有把他的怀疑说出来。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德拉科未必从前不是这样的，他的一任自傲与叛逆完全符合斯莱特林的特一性一，没有谁可以一逼一迫他做违背本意的事。
潘西几乎要把长长的贵妇手套脱一下来掼在地上，她大叫道：“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让整个帕金森家族蒙羞！让马尔福无地自容！”
身后，离开晚宴的巫师们赶了上来。一众巫师立在荧荧白雪里，每一位巫师手中的魔杖顶端都亮着荧光，点亮了悄寂的夜。
黑袍巫师，白雪，与圣诞夜，构成了潘西最伤心夜晚的所有风景。
她永生难忘。
帕金森先生走了上来，他像任何一个父亲那样慈一爱一：“潘西－－今晚最美的新一娘一，我的孩子，我们回去吧。德拉科只是不习惯，我想任何一个孩子，在他被突然告知即将成为新郎之前，总是十分紧张的。……然而再紧张都没有什么用，纯血家族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纯血家族，千百年都这样过来了。”
“只要婚姻－－无关一爱一情，是吗？爸爸。”潘西仰着头，眼睛里满是泪水。在帕金森先生眼里，她依然是小时候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求洋娃娃的小女孩。他当然不忍心告诉她的确是这样的，这是规则，纯血家族的规则。帕金森先生只是说：
“和马尔福家的婚姻，是目前看来最好的选择。你要知道，纯血贵族千百年来……总有一爱一情产生，是的，你得相信，总有一爱一情－－尽管一开始，或者并没有。”
“父亲，一个人的相信，多无趣啊。”
不管帕金森先生是如何想的，卢修斯狠狠攥着魔杖，指骨透白，他知道，他的儿子正要走上一条永无回头的路，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他必须采取措施，在事情无可挽救之前，阻拦德拉科的固执。那个孩子不知道，他一旦一爱一上一个麻瓜，所获得的惩罚将远远不止是把自己变成家族挂毯上一个烧焦的破洞那样简单！
作为父亲，他必须阻止。
卢修斯隐瞒了一个他藏在内心多年的秘密。
这一切的发生，仅仅是在短短的一个钟头里。
大厅里音乐声骤止，人们的舞步依然停留在流动的时间里。德拉科站在中央，金发少年看起来那么耀眼，尽管他没有说一句话。
卢修斯发现了异样，是谁解一开了德拉科身上的锢身咒？重获自一由的德拉科，绝不会让这场订婚仪式平平静静地结束。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
巫师们的目光都静静地集中在大厅中央那个叛逆的少年身上。德拉科缓缓掏出魔杖，对峙众人。所有人都发现情况的突变，音乐兹兹流窜着余音，回荡在大厅里，萦萦袅袅。
他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把订婚外套脱一下，推手甩开。德拉科几乎要咆哮起来：“老先生们无事可做，一场没有当事人认同的婚姻，人们像木偶一样在舞会上受人摆一布，多可笑！”
他说完这句话，不顾巫师们诧异的目光，便疾步向外走去。他的手里紧紧一握着魔杖，他知道，他们不会这样轻易让他走掉，而他，必须勇敢地跨出第一步，逃离受人摆一布的命运。
“德拉科！”卢修斯在身后叫住他。
德拉科没有应声，他在微微侧身的时候，余光里映出纳西莎的脸。马尔福夫人今天的装扮十分高贵，高高一耸一起的发髻堪为完美，每一个细节里都可以看出，她下了莫大的功夫。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德拉科的订婚礼呀，她那样期盼。
而此时，德拉科瞥见了纳西莎眼里的莹莹泪光，高贵妇人脸上写满了无端的哀愁。她知道，她留不住这个儿子了。
德拉科举起魔杖，警惕地看着卢修斯，沉声说道：“父亲，不必动手。您唯一可以让您儿子活着离开的理由就是，高抬贵手。”
他就是这样逃离那场婚姻的。潘西没有等来“信任”的机会，纯血家族利益互傍的婚姻务必迫使初涉家庭的孩子们用“信任”去期待机会微渺的一爱一情。而德拉科，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机会。
布雷斯曾经对她说：“潘西，我不明白，他怎么忍心离开斯莱特林……他怎么忍心！”
潘西回答不了他。
可是她想，终德拉科一生，他必定从未想过要离开斯莱特林－－如果还有选择。他们自幼长在纯血家族，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告知，要选择斯莱特林。斯莱特林也倾其热情选择了他们。当德拉科举起魔杖戒备地对峙斯莱特林的长辈时，他便选择了一条永远也回不了头的路。德拉科永远也不会背离斯莱特林，如果有一天，他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那必定是，前方有更吸引他的某种事物。
而潘西，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只知道，吸引德拉科的某种神秘，在这个天寒地冻的圣诞节，活生生地毁了她的幸福。
“父亲，不必动手。您唯一可以让您儿子活着离开的理由就是，高抬贵手。”
他竟那样决然。
潘西的身后，站着整个蒙羞的帕金森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