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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茗评皓祯

错了!真的错了!八旗固然还没有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可能拿得出手的人实在也是不太多的。富察氏的皓祯那点子功夫,在围场的诸多纨绔无私的白痴行径衬托之下也光彩照人了起来。再吆喝来吆喝去的要不忘祖宗尚武之风,八旗子弟却是等同于被圈养起来的,自出胎就要先报备入册,定时检验,成丁就有口粮、银子可以领,号称是“铁杆庄稼”,奋斗不过是能得个更好的前途,不思进取一点的日子也能这么混下去。雍正时还发过地让他们耕种,锻炼一下自理能力,这群“爷”们干脆租了出去给汉人种,自己当地主了!早在康熙年间平三藩的时候,八旗就已经不大能靠得住了,何况于现在呢?不时便有骑马堕地、射箭脱靶的囧事发生。

钟茗之前寄希望出现的福康安福大帅,压根儿就没有出现在随扈的名单里,倒是傅恒的另一个儿子叫福灵安的表现不坏,这让乾隆很高兴,称富察氏年轻一辈果然灵秀。钟茗听着快马来报,愣是没有回过神儿来,居然是这样?!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剧情大神不可逆转么?那提起皓祯的自己不就成了推手了?!恨得想自己两巴掌!宫里去了两尊大佛,钟茗两项极重要的工作就省了,不用早请安,也不用晚上提心吊胆地怕乾隆过来顺便戳穿了她这个冒牌货。

皇帝和老佛爷都不在宫中,大家没了争抢的对象,都老实了许多。这对钟茗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她暂时可以不用费心琢磨着如何应对了。有了空闲时间在处理宫务之余,也慢慢摸索出了一点儿规律,比如同是包衣宫女,贴身宫女就比打杂宫女地位高,从她们的鞋子就能看出来了,打杂的要干粗活,穿花盆底是不方便的,贴身宫女就不同了,做的只是伺候主子的工作,多是会穿花盆底的;宫中女子,头上戴的首饰不能超过三件,妃嫔的装饰也因等级差异各有不同……总的来说,一切都还算顺当,只是钟茗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跟兰馨好好说道说道,现在最难的就是这该死的规矩,根本没办法去自由恋!只有在现有的表面信息里选人,那些骑马都骑不稳的就不要考虑的,这次围猎中拔尖的两个怕是要进入额驸的候选名单了,就算两个都没见过,也不见得福灵安比皓祯会更渣!钟茗便把猎场上出了风头的皓祯给一语带过,多说福灵安的勇武。

事实上,福灵安有多勇武,她也不知道==兰馨似乎对那个有心又勇武的贝勒产生了一点儿好感,没办法,见过的雄生物两个巴掌数得过来,乾隆和他几个儿子就占了大半。乍闻一个如此优秀的人,难免会动点儿凡心,也不是得死去活来了,却是有了点儿少女的萌动。在又一次聊天的时候,钟茗淡然道:“兰儿,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儿,皇额得教你了。”兰馨忙站了起来垂手听训。“你就要挑额驸了……”“皇额,您以前都不会说这些的。 ”“那是以前,以前你还小,自是不能跟小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现在长大了,该你知道的当然要告诉你,不然就是皇额失职了。

坐下,听我细说。”兰馨被钟茗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眼中泛起一层水光,连连点头应了。“出了这个宫门,你就要当家作主,有主母气度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要自己掌眼了。既然说起了今番行围,皇额就跟你说说怎么看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兰馨吸吸鼻子,听得认真。“比方说,那个硕王府的祯贝勒,你觉得他人怎么样?”“自是个既有担当又有仁心的人。 ”兰馨的脸红扑扑的。“那你再说说他的做为,从他最出名的事儿说起罢。”钟茗当日在慈宁宫里听忻嫔连比带划的,早知道了当日的事情,此时不过是让兰馨重复一下,她好点评罢了。

那天,王爷带着他和皓祥,以及两百多个骑射手,做一次小规模的狩猎。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两个儿子实习一下狩猎的紧张气氛,和狩猎获时的刺激与喜悦。那天的围场有雾,视线不是很清楚。马队奔跑了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猎物。因而,他们穿过树林,到了林外那空漠的大荒原上。 就是在这荒原中,皓祯一眼看到了那只白狐。白狐显然是被马蹄声惊动而落了单,它蛰伏在草丛里,用一对乌溜滚圆的黑眼珠,受惊吓的、恐惧而害怕的瞪着皓祯,浑身的白都竖了起来,一副“备战”的样子。

“嗨!”皓祯兴奋的大叫出声:“有只狐狸!有只白狐狸!”白狐被这样一叫,撒开四蹄,就对那辽阔无边的莽莽草原狂奔而去。王爷兴奋的一挥马鞭,大声喊:“给我追呀!别让它跑掉了!”马蹄杂沓,烟尘滚滚。两百匹马穷追着一只小小的白狐狸。 皓祯一马当先,王爷有意要让皓祯露一手,暗示大家不要射箭。皓祯追着追着,白狐跑着跑着……一度,皓祯已搭上了箭,张弓欲射,但那白狐一回头,眼睛里闪烁着怜。皓祯顿感浑身一凛,有什么柔软的感觉直刺内心深处,不忍之心,竟油然而生。

他放下弓箭来,身边的阿克丹已按捺不住,吼着说:“让我来!”皓祯急忙回头,想也没想,就大声嚷着:“咱们捉活的,咱们捉活的!别杀了它!”“好好好!”王爷声如洪钟,一叠连声的嚷着:“呼们捉活的!谁也别伤它!”“贝勒爷!”阿克丹对皓祯说。 “既然捉活的,请用猎网!”阿克丹扔过来一卷网罟,网罟上有着梭子形的铅锤,对腕力是一种很大的考验。皓祯接过猎网,再度对白狐奔去。王爷带着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阻断了白狐的去路。

那白狐已无路可走,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它四面察看,眼神惊惶。皓祯再度接近了白狐,手中铅锤重重掷出,一张网顿时张开,将那只白狐网了一个正着。众骑士欢声雷动。“捉到了!捉到了!贝勒爷好身手!好本事!好功夫!捉到了!”阿克丹一跃下地,走到白狐身边,将整只狐狸,用网网着,拎了起来。 “好!”阿克丹吼着:“这只白畜牲,是大少爷的了!”王爷骑着马走过来,笑吟吟的看着那只白狐。“嗯,不错!不错!这样一身白的狐狸并不多见,”王爷眯着头说:“这身皮,用来做衣裳做帽子,一定出色极了!”“哥哥!”皓祥跟在后面直嚷嚷:“我要一顶帽子!给我给我,我来做顶白帽子!”“这是哥的猎物,”王爷对皓祥说:“预备怎么办,全由他做主!”皓祯心头一动,再定睛去看那白狐。

奇怪,这只狐狸似乎颇通人,已经了解自己的命运,是在皓祯手中,它一对晶晶亮亮的眼睛,就是瞅着皓祯,转也不转。 那眼里,似乎盛载着千言万语:几百种祈怜,几百种哀恳。皓祯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胸口热热的,胀胀的。那柔软的感觉。裹住了他的心。“阿玛!”他回头问父亲:“真的全由我做主?”“当然!”“那么……”皓祯肯定的说:“我要放了它!”“放了它?”王爷大惑不解:“这是你的猎获物呀,怎么要放了它呢?”“这是一只母狐,孤单单的,猎去没什么大用。

阿玛以前教训过:‘留母增繁,保护兽源’,说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所以,孩子儿不敢乱了规矩,决定放它回归山林!”“说完了?这你就当他是好人了?”钟茗看着兰馨。 兰馨点头。“傻孩子,看来我还真不能放心让你就这么嫁了出去。我且问你,若真有善心,怎会去射猎?”“那是咱们老祖宗的遗风!又是他阿玛带着去的,父命怎可违?”“既是老祖宗的遗风,为什么又不遵守规矩或逮或杀的,反倒放了呢?”“那是,瞧着白狐可怜,动了善念。”同情弱小,是小姑最喜欢的。

“真以为他是好人啊,我的傻孩子!”钟茗拿帕子捂着嘴直笑,“若是动了善念,一开头就不该去抓!还要捉活的?!怜它就让它自去了罢,非得让它受一番束缚之苦,刀剑恐吓之怖,提心吊胆的,抓了回来再给自己留个好名声才放走。 这个祯贝勒小小年纪,心思深得能把人给活活淹死!三回首呢,可见这狐狸也是傻的!”“就比方说,一个恶霸喜欢上了个姑,怎么让姑喜欢他呢?给姑家使绊子,或使人诬告了,或如何了,总之让姑陷入了困境,这时再装成英雄,必是成的。

”兰馨捂住了嘴,不敢相信。“再比如——压低了声音,知道唐太宗么?那是个明主罢?”兰馨连连点头。“临死前他贬了李绩,为的就是让他儿子高宗李治继位的时候再给李绩官做,这样就收拢了个大将为自己儿子往死里卖命!高丽不就是李绩给他们家打下来的么?那时李绩都快八十了,还挣着老命去厮杀!”“这祯贝勒当时不过十二岁,哪想得了这么多?”兰馨喃喃地道。 钟茗就是瞧这个咆哮教主不顺眼,听到这个名字就嫌烦。即使不确定现在《梅花烙》到底开始了没有,皓祯也没机会给半馨小鞋穿,钟茗还是不喜欢他!管他的!宁错杀不错放!现在跟兰馨比较亲,她要让兰馨没有半点遗憾地不嫁给皓祯,况且,自己说的,也不完全是抹黑那个家伙吧?就凭他日后的表现,可见是个不靠谱的伪君子!总不成他是真被狐狸迷了心窍,大好青年一失足成千古恨,突然NC到为个歌女不要爹的吧?“十二岁?王府的十二岁,可不是你和永璂在我翅子底下的十二岁!十二岁你皇阿玛就代先帝爷祭圣祖爷,开始学着办差了,十二岁,圣祖爷就开始筹谋着除了鳌拜了,你不会以为圣祖爷十四岁亲政是前一天没有征兆准备,过完了生日就突然开了窍儿了吧?”“学着点儿吧,这些手段,以后管家的时候,你用得着。

皇额能到今天,固然是有老佛爷、皇帝的抬举,若我真是个傻子,早在这宫里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木兰之围,每年都有,加上他们自己家的、旁人家邀的,到如今,他经过的围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你可曾听说过硕王府真出了个自十二岁后便不再杀生射猎的菩萨转世贝勒爷?”“没有吧?这么些年,这些围猎,他都干了什么了?射杀过的东西能少么?真要是认真做个菩萨,他阿玛第一个便要不喜他了!偏他瞧着白狐好看又可怜就给放了,照这么说,那他手底下射杀的鹿啊羊啊的,就该了死了?可见是个惯会看人下菜碟儿的,但凡长得好又楚楚可怜的,他必是要怜惜的。

长得不好又不会讨饶的,只能做他的手下冤魂。以貌取物者,怎会不以貌取人,三岁定终身,这肤浅的病啊,怕是难改了!”“以前你年纪小,皇额不愿让这些事儿脏了你的耳朵,只是如今长大了,是不知道也不行了。菩萨保佑,总算,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呢。”“但愿是我看错了,他是真的转了子,有了几分满洲男儿的血。若是问起他为何再杀生,敢说是奉父命圣命,把责任推给君父,可就真是个混账东西了!自打那次射猎之后,你可曾听过他还有什么英勇事迹了没有?早该是当差的年纪了,怎地不见他做一二实事?沽名钓誉的东西!”兰馨已是听得呆了。

出得坤宁宫来,只觉得日头晒得脑袋发晕,她对皓祯,此时还真没什么“情不自禁”的恋,只是少女情怀才有了个萌芽,真相被皇额一说,居然如此不堪,她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因得皇帝、老佛爷之,宫中暗的事情事情少有涉及到她身上,皇后又是个惯会护短的,不乐意让她知道这些烦心的事儿。然而到底是长在宫里的,她并不傻,只是单纯得不往暗的方面想罢了。现今一想,竟是骨悚然了,真是人人心里都深不见底啊。许是皇额多心了,只是皇额执掌后宫多年,虽然严厉些,倒真是没出过什么漏子。

凭的,大概就是这份心思了,不管怎么说,皇额的话,还是要过一过心的。怎么一到嫁人的年纪,烦心的事儿就这么多了呢?兰馨有点儿不想长大了。皇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