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小的县城,至少比他们一路上所见的都要大得多,往来的人流,熙熙攘攘,女子却是少了很多,纵然有,也是沿着街道两侧赚不随便抬头看路人,或者是东张西望,穿着丫鬟衣裳的年轻女孩子。
不少轿子行在路上,使得人流更是拥挤。
“文殊师兄,你说怎么办?”
不耐烦的望一眼:
“能怎么办,继续跟。”
“但是师尊——”
“急有什么用?我是想,师尊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当面和鸿钧老祖过不去……“
“那很难说!”
“好了,普贤师弟不是刚刚来说了吗?听天兵说陆压道君在瑶池跟老祖对上了,这会去,只怕是添乱,咱们可再也没什么能输得起了……三界都看着瑶池呢,不过清虚师弟,你说这杨戬到底在想什么?”
“……师兄,你想为难我,你直接说,用得着这样问吗?”
“你,哎!!”无言以对,只有顿足。
“啊——”
一声断然厉喊,吓得半条街的人都望过来了。
远远坐于一家酒楼之上,正用手拨一弄着那碟一点都不好吃的米糕,压来一揉一去,再撕再戳,一边想着师父和祖师们大约只能躲在楼下不远处,没得吃,没得喝,心里酸酸的旋照顿时眼睛一亮,咚咚咚跑到窗口去往下张望:
一个高大粗一壮的汉子,秋日里还敞开着衣襟,露出黑乎乎的一毛一发,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肉摊屠夫的,抱着脚,不停的在跳,模样可笑极了,那咆哮声隔了三条街都能听得见:
“你个老头!!为什么跺到我脚背上!!”
“老道就说什么杠了脚……”
“好你个老头,找打怎么着?”
换了谁也暴跳如雷,那汉子又痛又怒,提了拳头就想来打。
“哼——”
一声冷笑还没出口,就猛地被拉了开来。
“师兄冷静!”
太乙真一人万般无奈千般小心的加了一句:
“别忘了你是凡人。”
“哦——”
文殊广法天尊退后一步躲开那汉子愤怒砸下来的拳头,直接问:
“那凡人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
“……”
太乙真一人忙着回头找自己徒弟:
“哪吒!凡人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
哭笑不得的扯着身上破麻布一样的衣服,一边嘟囔着从前怎么没觉得凡人穿的衣服都这么难受,一边指着酒楼急道:
“师父!!您小声点!会被发现的!”
“不是早就被发现了吗?”
“对,早就被发现,但是师父你们还不是要跟着?”
“这——这不是一回事!你先说凡人应该怎么做啊?”
于是从高处望下去,只见一暴怒无比的汉子举着拳头追打一个穿着普通似乎与那些刚刚从入县城的山民没有任何分别的老宅而旁边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里,十几个人影正在纠结不定。
“文殊师弟,你在做什么?踢出去好了,这般闹像什么样子……”
“含那可是凡人,你长眼睛没有?”
“凡人又怎样?”
“凡人不怎样!”
直着脖子对吼起来的两人,别看那衣着甚至长相都不对,都好似穷苦寻常之人——旋照偷偷的笑,想认出来这些祖师,真的一点力气都不费呢。
“文殊师兄,你别躲了,不就被凡人打一拳吗?”
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慈航真一人,虽然怎么看都像个连路都快走不好的老头。
“是啊,不痛不痒,有什么关系?”
跟着说风凉话对阐教面子什么的一点无所谓肯定是黄龙真一人。虽然怎么看都是个乞丐,那个衣服破的程度,可不是一般的恐怖。或者街上都有凡人怀疑,如此寒意,这乞丐怎么还没冻死,居然还有力气说话。
可是那怒极了要打人的汉子显然是个脑筋直的憨人,只提了拳头要打,见打不到也不想想为什么,更加锲而不舍的追上去。
“凡人这时到底该怎么样啊?”
急得跺脚但乙真一人。
看到傻眼的哪吒,喃喃:
“那……那弟子也不知道啊……”
趴在栏杆上往下望的小姑一娘一,怎能不笑,怎忍得住不笑。直至身后传来淡淡呼喊:
“旋照!”
“哦。”
百般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头,重新坐回桌爆继续无趣的戳着那几一团一已经捏得不象样的米糕。低头瞪着一心一意啃骨头的哮天犬,怎么觉得这狗的日子过得比她都快活?
嘟起嘴,伸手抓住杨戬的左手,一边得意洋洋的望哮天犬。
起初是不觉得,但是啃完了骨头抬头一望时——
哮天犬又忍不住磨牙了。
这小姑一娘一,整天缠着主人不放!!
愤怒的呜咽两声。
怎奈杨戬似凝神深思,全然不觉。
于是小姑一娘一继续得意的笑。
桌下的黑狗颓然的继续趴下去。
而玉鼎真一人好似什么都不曾看见。
远处有关于“凡人与否”的纠结吵闹声。
这样的光景,日复一日,都如此无二。
有人乐此不疲,有人视若不见,有人懵懂茫然,只是还有人——
瑶池之上的陆压道君,第一次有摔镜子的冲动了。
昆仑神镜何等敏锐通灵。
淡淡光辉自镜面上一凝,竟脱了陆压道君之手,悬浮上半空。
“啊——”
瑶池之上,众仙皆惊。
“昆仑神镜——”
光辉自镜缘流转,慢慢褪去,然后清晰的显现出一个身影来。
就在那酒楼下,站在檐下的一陰一影里,看着外面的哄闹。
先是衣角的粉色,然后是手中所握的那一柄一精一巧的短剑,雕着细美的花纹,其他神仙只觉得眼熟。嫦娥惊愕中尚未辨明,孙悟空却先嚷起来:
“呵呵,这不是小狐狸吗?”
啊!
众仙纷纷侧目,惊觉。
那个总和沉香在一起的小狐狸一精一。
一爱一看热闹似乎是凡人奠一性一,人越来越多。
在一片笑声吵杂里,默默而望,后退一步,握剑的手颤了颤。
猛地一转身,没入人群中。
只能看见那粉一白的衣边和淡黄色的衣绦,带过的痕迹。
“这小狐狸怎么忽然出来了……”
陆压道君喃喃,猛地朝鸿钧道人望过去。
似笑非笑。
这三界之中,众生之局,悲喜惆怅,且当做玩笑一场,看着便是。
于是怒意一分一毫,自陆压眉间敛去,最后漫不经心的伸手,将昆仑神镜放回袖中,一边懒散开口:
“道兄好手段,小道还以为总要十年八年的,道兄才肯让这好戏开演呢!”
“十年八年,老道是不在乎,但是某些知道了真相的人,怎能等得下去?”
“道兄说得不错,十年八年,是不是还活着都难说,既然还有用,道兄自然不能让她轻易死了。”
鸿钧道人一展眉。
这个陆压,三番五次,什么不能说就偏偏说什么,若不是拿他没办法——
那瞬间笑意满满的面容上,眼神之一陰一冷使得玉帝和站得最近但上老君都忍不住颤了下。
“谁说她会死?”
“难道她不会死?”陆压道君点头,佯装恍然道,“说不准道兄这次运气好,能得偿所愿……”
瑶池众仙都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压道君煞有其事的一边点头一边怪异的装恍然,再望那端坐不动,气得连手指都微微的鸿钧道人。
险些咬到了舌头。
这不怪他们。
真的不怪他们。
虽然没见过那小狐狸,可诸家神仙的印象都深着呢。小玉有一双清澈的美丽眼睛,笑容明朗,即使后来追上瑶池要打要杀的,能跟孙悟空拼个半晌,这份法力的确让神仙惊讶,不过更惊讶下的还是那小狐狸的容貌。
这年头天上的仙子也看得厌了,难得竟有一个妖一精一如此不带世俗污浊的灵动。
就长相上来说,与永若凡间十五岁少年般秀气无邪面容的鸿钧老祖还是很相似的。
不过这年纪差得太多了吧,那小狐狸,好象也才三百年的道行。
太白金星哭笑不得的望着所有面露惊骇然后恍然的神仙,摸了把脑门上的冷汗——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得偿所愿,陆压道君这措辞用得——
怎么好好的事,也能被轻易拧成这样?
太上老君偷眼瞄了下自家气得险些要疯的师父,不觉默然。眼睛往陆压道君袖中望去,这个时候,如果能看得见那小狐狸干什么去了,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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