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华倒退一步。
鲜红色的袍袖微微起伏,那栩栩如生的凤纹开始浮动起来。
“寒华!”
广成子厉声道:“事关阐教上下,你冷静。”
寒华面无表情,只是身侧垂下的手——
越握越紧!
修整如弯月的指甲甚至深深陷进了掌心,有鲜红色的水珠,从指间慢慢溢出来,缓缓流下,浸染上衣服,却不见分毫。
文殊广法天尊捋了把胡子,然后说:
“行了,寒华,你太宠着旋照了。”
在一边插不上话的哪吒,却在心里嘀咕。
什么啊,是旋照太宠着顺着她师父吧。
“相柳,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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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将袖一拂,鸿钧道人化做本来面目,唇角上弯,笑意盈盈。只不过他那少年模样,站于旋照身前,倒是有种相当荒谬的感觉。
“你好似忘了你是谁?”
如果有熟悉鸿钧道人的在这里,见那纯真无邪,眼角微微一抽一搐了下的笑容,只怕当即大喊救命落荒而逃。
“旋照怎么会忘了自己是谁?”
只不过片刻接触,小姑一娘一就将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学了个分毫不差,连上挑眉一毛一的表情也是神韵十足:
“只不过……旋照不需要别人告诉我是谁!!”
“哼。”
“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该做什么,那是我的事,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你倒也安于现状?”
“共工好面子,我听说过,暴戾无常任一性一妄为,我也知道。可是我陌生得很呢,你不什工,我也不什工,他曾经想过什么,别妄图猜测。我倒也想三界为我所有,生死为我所握,那一定很有趣,一定有无数游戏可以玩,谁都会被我戏一弄,但是呢——”
摸一摸小鼻子,狡猾的笑起来,偏偏还装成叹息的样子:
“师父会不高兴。”
鸿钧道人的笑容再次凝固了。
或许他该发怒,但是他没有,敛眉,平复笑意,目光沉冷。
“旋照没有想要的,也没有得不到的,师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目光悠远,慢慢凝住。
“为什么?”
旋照一怔,这才确认这句低沉暗哑的话语来自鸿钧道人。
他不再笑,也不再有傲慢漠然的神情,反而诡异莫明。
任凭旋照胆子再大,却也暗暗心惊颤了下,既而为了掩饰这次慌乱她高高仰起头,大声道:
“我高兴!天大地大,都大不过我高兴,我乐意,我就是要这么做——”
到后来声音有些走调,望着鸿钧老祖的面无表情,更是本能的再提高声音:
“——我该怎么活,谁都管不着!!”
鸿钧道人定定望来,忽而一笑,只说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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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鸿钧道人走后,主人站在那里好久,忽然惊呼一声,驾起云就走了。我喊她,都不听。”瓶子里的声音委屈极了。
“你就让她一个人走了?”广成子失声。
“那——我能怎样?我一出这瓶子,这小镇还有吗?”相柳更委屈了,“再说主人没让我跟,我怎么敢擅自跟上去?”
“你,你长脑子没有?”文殊广法天尊都火了。
“有,九个哩。”
很理直气壮,可惜阐教上仙接受不了:
“相柳!!!”
“在这里,别喊那么大声,我当初带了……主人来昆仑山,也是三界之中无可庇护,我又不愿见主人如从前那般不开心,我知道我笨,总是不知他所思所想,主人说要淹没凡间那就淹好了,主人说祝融那是混蛋,那我就专门跟祝融的臣属过不去好了……”
阐教的所有人都在翻白眼。
就是因为共工的属下都是相柳这样不长脑子,或者脑子都长到共工身上去了的愚忠臣属,由着水神喜怒无常,时而暴戾时而温和,一旦顽固起来钻进牛角尖,伏羲神王也拉不回来。最后以至被囚九地之下,无日无之,除非九州陆沉,方得解脱。
“……主人说,他宁愿死,也不要继续待下去……那我就只好——”
“够了!”
寒华猛然厉声道:
“她是旋照,她是我的徒弟,我唯一的徒弟!我不要再听你说起这些事!”
“玄道真君……”
“够了!相柳,我不许你将这件事告诉旋照,本君真不懂你为何能这般轻易的说出来!!”
“恕相柳不能答应,主人若是问起,相柳不会有丝毫隐瞒。”
“你——”
“是相柳亲手杀了主人!主人无论要做什么,相柳都会答应。”
“她已经不记得了!!”
“……残魂……我等了几千年,一直在等,终于能感觉到主人的气息,我从九地之下冲出来,我到人间找了整整三年,法力丧失大半如今连化形也不能,我将主人送到你阐教,这是我的私心,也是——三界可容身之处只有昆仑……”
“你啊。”太乙真一人,“老道就不明白,共工的魂魄自九地之下破上古诸神封印而出,强入轮回,期间历经千年,这般凶险莫测之事,你怎敢轻易答应?你就那般愚忠?”
“……是。”
你们都不会懂。
比听从主人更重要的,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相信主人。
因为主人说,他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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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
“老祖!”
鸿钧道人有些恍惚,猛地回过神来。
“师尊?”
漠然望了太上老君一眼,忽而淡淡冷笑。
太上老君则恭恭敬敬的说:
“事关三界,请师尊出面,将五彩神石于王母一娘一娘一手中取回。”
“……好。”似笑非笑的神情越发冷厉,老君心里嘀咕,却不敢有丝毫表现表现出来:
“陛下,那一娘一娘一的下落?”
“区区小事,拖延整整一日,朕要你等何用?”
众仙无奈而齐声道:
“陛下息怒。”
“继续找!!”
“是。”
“陛下——————”
值日匈跌撞着冲进来了。
“怎么回事?”
“陛下,不好了!”那匈气喘吁吁,“凡间,凡间……”
一道彩光,直穿云霄,透天而起。
“五彩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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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二爷会变成这样,不也是给王母一娘一娘一逼一得?”
“老四,你说的——哎!总之我等兄弟这次是来帮帝君的,王母一娘一娘一也是莫名其妙,好好的下凡,带什么五彩神石啊!”
“这还用问?一娘一娘一记恨啊,把这新天条一并带下凡来,就是为了不让三界安宁。”
“这——这也太过了吧!”
“她是王母一娘一娘一啊,连玉帝都听她的,她什么不敢?”
“我不说这个,她带下来又能怎么样。过个几十年,天上也就几十天,等她回了天庭,还不是要将五彩石交出去?”
“老六,你这就不懂了吧。到时候她失口否认,说不知道新天条下落,还说五彩石失踪时她已下凡,一概不知,别人能将她怎么样?这新天条,还不是永远不能执行?”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三界中人又不是傻子,她这般做,岂非掩耳盗铃?”
“哎呀,帝君不是说了吗,一娘一娘一把五彩神石藏在自己元神里,谁能抓得出证据?没证据,谁也奈何她不得!”
“老大,这说来说去,也是天庭的事,咱们为什么要搅进去?”
“傻话!帝君有所求,我兄弟岂可不答应?”
“老大说得是,再说了,帝君不过是想使九天玄女复生,又不是做什么歹事。”
“……不过话说回来,老大,这蜀中太守府,怎么这么大?”
夜色深沉,后院里一片漆黑,不过零星几盏的灯火,也在前院。
一道修长的身影,虚幻般自回廊上踱过。
淡金色长袍,繁复的堆叠着祥云与华丽纹样,长长的曳过地面。
一众随侍仙官也各自恢复原貌,或飘逸脱俗,或横眉冷目,一色的暗一红长袍,手持法器,沉着脸,没有丝毫声响。
夜,寂静得甚至只能听见倪君明漆黑长发上微颤的珠冠轻动。
“梅山兄弟,拜见帝君。”
微微颌首,珠冠清辉,神光夺目,长长坠下的珠串流苏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留下苍白的唇角,勾勒着俊美如画的容颜。
“倪府上下,尽在本君掌控中,不得我允,听不到任何响动。你等大可不必如此小心。”
“多谢帝君。”
“你等为本君尽力,本君怎能无动于衷。”
虽然这么说着,东华帝君依旧是无波无澜,没有丝毫情绪,带着让四周的一切都要疯狂的绝望气息,沉寂着。
令梅山兄弟都有些不自在的缩缩脖子。
“原先倒是想着天庭来人,为本君所用,得偿所愿。”微弯唇角,虽是笑的模样,却无半分欣喜嘲弄甚至不存任何情绪:
“怎想天庭失了杨戬,这区区小事也蒙昧不知,本君没有那个耐心再等下去。”
在场的神仙都忍不住颤了下。
“先下手为强,本君再也输不起了——”
“帝君宽心,就是为了玄女。我等也当尽心竭力。”
“如此则好。”负手身后,声音轻慢低缓下来,好似一用力,就会撤碎这里所有人的美梦般,虚无到可能一阵风来就会涅灭:
“随我来。”
这本是安静的夜,连风的声音也没有。
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里,还飘出淡淡的熏香,一个丫鬟伏一在窗台爆好象是睡着了。
“帝君……”
梅山老四停了脚步,小声道:
“那就是——”
倪太守唯一的女儿,正睡在,她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或许梦见了有趣的事情,脸上带着满满的笑。
“帝君,您要我兄弟,怎么做?”
微微启唇,声音平缓没有丝毫起伏;
“杀了她。”
“帝君?”
“用你们带来的这把剑,杀了她。”
“帝君是要一逼一迫一娘一娘一元神复苏?”
“不错。”
“但是为什么非要——”
微微侧目,倪君明没有表情的笑:“梅山兄弟?看来你们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二爷留下的,在灌江口足有数千年,我兄弟怎会知道?”
“此乃二龙宝剑……”
东华帝君停了下,而后道:
“桀骜护主,我不能握,置于灌江口数千年,而今除杨戬外,只有你等兄弟——剑不反噬。”
“但是帝君——”
“错过这次,本君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
反正王母一娘一娘一,失却这凡人之身,依旧是那天庭瑶池金母。安享荣华,受三界膜拜,何必一心计较这些不如她意之事。
清辉映照,古剑出鞘。
沉寂已久的哀伤化做一声轻吟。
梅山老四有些不安的移过眼,恰好见东华帝君凉薄而笑,顿时失声:
“老大且慢!”
剑已出,收之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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