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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妃神情淡淡却不失恭顺,清润的目光投向折桂宫的褪了色的牌匾道:“臣妾独自去了趟梅园,路经此地便见了陛下在此。”
吴亦凡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姣好的容颜,人面桃花也不过如此,她的美较之皇后的不同。她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脱俗与清冽,那双水润清澈的眸彷如一泓清泉,将什么都映清透。吴亦凡一瞬间觉得自己不敢看这双眼睛,那样澄澈透亮,照出了他的悲哀。
“陛下,您听过这样一首诗吗?”清妃看着吴亦凡,眸色悠远仿佛含了一层淡淡的迷雾,像梦里的水乡。
吴亦凡看着她,清妃清丽的面容上浮了浅浅一丝笑容,犹如湖中白莲绽放开来,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一爱一,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如何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节选《仓央嘉措诗集》
清妃幽幽而叙,目光深远看了一眼吴亦凡,仿若是在看他,又仿若不是在看他。她笑了笑对他说:“陛下,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一爱一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陛下有大智慧,定然能参透‘勘破,放下,自在’这六字真言。臣妾妄言,望陛下恕罪,您请珍重龙体,臣妾不打扰陛下便先行告退了。”
清妃离去,将伞留给了吴亦凡,大雪纷飞下,她一袭粉衣走得那样傲如枝上寒梅,可若仔细了瞧,她的身影却是那样的孤独,清妃嘴角含一着笑,眼中闪着盈盈泪花,此诗只在偶然得见,那时是一个翩然佳公子不小心挡住了她进佛堂的路,然后便是一见如故,那一年烟雨江南,她在他小憩的书桌前看到了这样的诗,往后便是一见倾心,深埋心底。天注定了他们之间的不可能,也注定了这深深的悲哀。入宫后她独善其身,内心怀着无限的悲悯看着他和他的故事,终究她是个局外人,她只能竭尽所能求佛保佑,保佑君子一世安好。
纷飞雪花,清冽梅香浮动,她一步步走过她的红尘路,一步步又踏出这红尘万丈,她心归一,只愿上苍遂她心愿,此生不见不想不念,唯求他一生平安。
吴亦凡看着清妃孑然离去的身影,这个女子……让他忽然之间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种同情的感觉,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可又仿佛她做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他不能明白,他从她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情愫,虽是隐藏着,却是那样的浓烈灼一热,但,这情,不是给他的!
今年冬天仿佛较之往年更冷了些,黄子韬今日难得坐在了玉琴边弹琴,前几日听小卓子说钟仁他们已经行动了,他听后只是心中一紧,听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去看吴亦凡,可最后他还是忍下了。钟仁是等不了了吧,而这也是迟早的事情,难怪这些天再不见吴亦凡来过,他许是伤心透了……
黄子韬轻挑琴弦,闭上了眼眸,满目的沉痛,这一步还是走下去了……
吴亦凡这几日生病免朝,吴世勋今日进了宫再见了御医问他:“陛下何病?”吴亦凡这场病来的迅猛,也极恶劣,让他头疼难免。
“回王一爷,陛下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急火攻心所制,微臣虽开了药,可也许陛下多放松心思才能得以痊愈。”冯庆对吴世勋恭敬说着。
吴世勋闻言就拧了眉头,看了吴亦凡一眼再对冯庆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冯庆和李福等人一同告退,吴世勋坐在了吴亦凡的床沿盯着他不说话,抿着唇,眉头皱的死死的。吴亦凡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无奈笑了笑说:“想说什么就直说,你我还要这样吞吞吐吐的?”
吴世勋再抿唇看着他,随后道:“哥哥这样可是为了那黄子韬和这次金钟仁举旗谋反的事?”
吴亦凡闻言一顿,随即别过头去。吴世勋盯着他道:“我知道这一定是为了他,哥,你这又是何苦,何苦为了他这样难为你自己,不值得。”自他知道自己对鹿晗的感情后,他就吴亦凡这样的感情更加同情和不忍了。吴亦凡一爱一的比他更苦,那心中承受的纠结和疼痛是他无法体会的,那样的血海深仇,那样的耻辱打压,若是他,他无法做到这样的豁达,既往不咎,只要那个人一爱一他。
吴亦凡眸色悲伤,在吴世勋面前他没了掩饰,十分真实,他对他说:“值不值得都已经这样了,当初月婉仪说的对,这是孽,可……这是孽又如何,我认了。”
吴世勋看着他不说话,吴亦凡温温笑着看着他说:“勋儿,你长大了,哥知道你懂了好多事,跟我经历了这么多,你也受了不少苦。此生我在情字上参不透,我只想你能独善其身,不为情所累。”
吴世勋听着吴亦凡的话,脑海中浮现的是鹿晗的影子,心中一颤,苦苦含笑颔首道:“嗯,我知道。”他和鹿晗也是就此站在了对立的两岸,他此生必然站在吴亦凡身边,为他鞍前马后在所不惜,因为世上有了吴亦凡,才有今日的吴世勋。
吴亦凡微笑看着吴世勋,这辈子他做的最对的事,大约就是当年在人贩子手中救下了吴世勋,这个他如今唯一的弟弟。
金钟仁起事已有两月之久,战事已经拉开,吴亦凡着吴世勋还有大将军以及丞相一同着力此事。而他也经过多日的休养,身一体也终是痊愈,这些日子他再没有去看过黄子韬,不是对他怨恨,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见到黄子韬那一刻就瞬间拧断他的脖子,或者是他什么都不做的将他搂进怀里。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想,他现在很累,他唯一想做的是放弃,放弃黄子韬。
夜凉如水,春意不知不觉地暖回了大地,万物苏醒。吴亦凡立在乾清宫的屋檐下,看着那一弯细芽儿般的月儿,月圆了有残,终是难全。
然这时,他听见了外面的一騷一动,便传了齐顺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回陛下,侍卫们发现了刺客,刚刚那刺客去了瑞福宫行刺,侍卫们赶到及时,所以现下清妃一娘一娘一无恙。”齐顺赶紧过来禀报。
吴亦凡听闻刺客便不由得皱了眉,道:“那刺客现在何处?”
“回陛下,侍卫军还在搜捕中。”齐顺躬身。
“叫朴灿烈务必抓到刺客,否则朕为他是问。”眼下这样的情况来刺客,着实叫他起疑,随后再吩咐了一下齐顺到,“吩咐侍卫军,严加把守青鸾殿,有可疑迹象立刻来报。”
“遵旨。”齐顺领了旨,立刻退下。
吴亦凡覆手背立,望着空中那抹弯月被云儿遮住,背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心中是苍凉坍塌的废墟,此生他一爱一的太累。
回了前殿,吴亦凡进了浴池,浴池中他静静敛神,眉心是难消的愁绪。
黄子韬此时坐在殿中对着棋盘出神,外面十分热闹,小卓子出去一探究竟了。棋盘上黑白二子形成了相残不让的局面,他怔怔看着黑白二字,半响也没动弹一下,结局会是如何呢?望着天外那极淡的月色,这一一夜连月色都这么晦暗不明,真是叫人心慌的夜。他抿了抿唇起了身,才到门口就看见小卓子跑了进来,他见了黄子韬就说:“主子,宫里遭了刺客,侍卫军正到处抓刺客呢,据说这刺客去了清妃那里,不过清妃已无碍。”
清妃?黄子韬听着略微皱了眉,那个如白莲一般的女子……他对小卓子微微颔首道:“好,你下去休息吧,我们只管好自己就好了。”
小卓子躬身退下,黄子韬踱回了寝殿,来到书桌前,他铺开纸张,执起了一旁的紫毫清心挥墨: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节选《仓央嘉措诗集》)
一气呵成,敛尽心中心酸,他看着纸上的字,深呼了一口气,将其搁置一旁。独自坐在了红木靠椅上,看着那跳跃的烛火,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大约是那些侍卫来了他这里。不多久,朴灿烈进来,他看着黄子韬静静坐在座上的样子,微微抱拳道:“公子,宫里来了刺客,奉皇上口谕要彻查,所以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黄子韬淡笑看着他颔首说:“请便。”
朴灿烈不苟言笑,右手朝身后一挥,侍卫们分头行一事,开始搜宫。黄子韬看着那样大张旗鼓的样子,不禁觉得心里有些闷,看来吴亦凡是已经将他这里彻底监视住了。他看着眼前的侍卫晃来晃去,一双目光看向了朴灿烈,朴灿烈也在看着他,四目相望时,朴灿烈别过了眼,也在四处打量着。
半响后,侍卫们纷纷过来禀报说没有所获,朴灿烈闻言也并无多说,只是抱拳微微施礼便领着一干侍卫离去了。偌大的宫殿便又只剩下黄子韬一人坐在烛火下看着烛火的跳跃。
尘世纷纷扰扰,浮生飘飘荡荡,斜月独倚华宫,遥看迷夜残月,烛泪汩一汩如雨,人心千结难解。
时光匆匆,再已经是次年三月了,绚烂的春花已经争先开放。吴亦凡和黄子韬二人如同了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黄子韬配合着御医的诊治,厌食之症得到了缓解,只是依然没有太多的胃口,只是能较之以前稍微能吃下些东西。
据说现时金钟仁带领着西边的军队已经和鹿晗带领的南边的军队会和,而吴亦凡此时也派了大将军上官飞和怡亲王吴世勋亲自前往战场领战,这一场战事来的迅猛突兀,两军势均力敌,毫不相让。
吴亦凡站在城楼望着,迎风遥看这山河锦绣,西边和南边烽烟四起,这京城却是屹立不倒的繁华从容,真是两边的极端世界。空中白云浮动,悠闲的不知愁和苦。
在吴亦凡身后,有个小太监匆匆而来,他附耳在了齐顺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齐顺闻言立刻面色一惊,连忙挥退了小太监,躬身道了吴亦凡身后道:“陛下。”
“何事?”吴亦凡眉头紧锁。
“刚奴才来报,丞相和几位大人一同去了青鸾殿。”齐顺忐忑地回答。
吴亦凡闻言眉心拧紧,语气中有了愠愠怒意,冷声道:“他们去那里做什么?”说罢就下了城楼。
齐顺等人忙紧跟着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