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别经年(下)
新生们总是对魔法学院的一切充满好奇,他们的父辈成长在这里,除了可数的麻瓜出身的学生,少年巫师们几乎个个都能对四年前那场大战如数家珍。战后萧条的光景使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奇怪,教授们略皱的眉头留着战争的印痕,刻板的面孔,沧桑的面颊,每一道线条,都仿佛是战争陈列品。紧张、局促的叫人发疯。
即使是好说话的隆巴顿教授,最近几次的课堂也常常走神,好似战争的气氛重又覆盖。有什么竟能让他开始变得像恼人的马尔福教授那样呢?淘气的斯莱特林总是把蟾蜍封印在课本里,隆巴顿教授讲课正酣时,蟾蜍开始呱呱叫唤。他不得已,停下动作,窸窸窣窣的声音却突然停止,课本里钻出一只笨头笨脑的蟾蜍,扭一动着肥硕的身一子,在课堂上引吭高歌。斯莱特林那帮坏小子笑的前仰后合。
“啊,这没什么,和我入学时带来的宠物简直一模一样……”纳威笨拙地把它赶下讲台:“可比带猫头鹰带苍斑鼠的创意好多啦。”
“隆巴顿先生,它长得和你像极了!也许它也喜欢愿意将蟾蜍当宠物的人!”一个尖刻坏小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斯莱特林阵营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胖教授憨憨地微笑:“这没什么,斯基特,为你的眼神感到遗憾,我明显比它帅多了!”
“不敬师长,斯基特,扣十分!”
冰冷的声音像幽灵一样从课堂外面传来,马尔福那张苍白的尖脸正落在方形窗户里,面无表情,活像一张装裱起的油画。
“斯莱特林,扣十分!”他又冷冷地重复一遍。
斯基特突然低下了头,斯莱特林的荣誉因他蒙羞,尽管淘气,斯莱特林却从小养成了维护荣耀的默契,羞耻感令他不安。他在等待着其他斯莱特林的挞伐。
马尔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从纳威的课堂上离开。
蟾蜍呱呱叫着,踩在课本上,肥硕的身一体裹一着脓疮一样的毒囊,仿佛只要轻轻一摁,便有粘一稠的液体流一出来,恶心无比。
突然有个金发小女孩举着手,跃跃欲言:“教授,您接触过夜骐吗?我不喜欢蟾蜍,也不想把猫头鹰当成宠物,如果我有一头夜骐,那该多好。”
她的神态让隆巴顿教授想起以前的同学,赫敏格兰杰,战后的英雄,从前格兰芬多一爱一出风头的小姑一娘一,万事通小一姐。
“教授,我想要一头夜骐。”小姑一娘一吃力地举着手。
孩子们一阵哄笑。
“真是个好主意。”他的眼睛逐渐潮一湿,一片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另一个姑一娘一。
金发的洛夫古德,胡萝卜挂坠的疯姑一娘一。
他还是当年的胖男孩纳威,卢娜却再也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她最终嫁给了麻瓜生物学家罗尔夫,德拉科和纳威在霍格沃兹镜湖边彻夜痛饮的那晚,正是卢娜结婚的日子。
霍格沃兹有奇特的风景,在这一年入学的巫师们心中,胖胖的憨厚的隆巴顿教授绝对是个好相处的人物。不苟言笑的马尔福教授,总是板着一张脸,当然人们已经无法从他雕塑一样刻板的面孔上得知他曾经也是一个斯莱特林刻薄的怪小子。
隆巴顿和马尔福的关系很好,似乎并不像传言的那样,斯莱特林与格兰芬多水火不容。马尔福会在学生们捉弄胖教授的时候及时出现,威胁要将蟾蜍塞一进捣蛋鬼的靴子,毫不留情地拿起录分册扣学院分,尽管对方是斯莱特林。
“他像黑蝙蝠一样令人恐惧!”
“你在说胡话吗?我觉得夜骐更令人恐惧!”
“我说的是斯内普!傻瓜!马尔福像斯内普!”
“你见过斯内普?”
“买巧克力蛙的时候见过一回……”斯莱特林小子吐了吐舌头。
马尔福陪他坐在镜湖的月色下,喝了一整晚的黄油啤酒。
“我说你有机会的……格兰芬多,”德拉科有些醉了,举起酒瓶,晃晃悠悠在纳威面前摇过,口齿含糊不清,“可是现在,愚蠢的格兰芬多,你和愚蠢的马尔福一样,再也没有机会了!”
隆巴顿不说话,他还是清醒的,拼命给自己灌酒,脸颊两侧已经晕红一片。“德拉科,你……你……”他说不出话,只是干笑。
“后悔不?”德拉科扔了空酒瓶。
“你呢?”
马尔福教授微微一愣,瞪着隆巴顿好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
“扑通!”一个瓶子砸进湖里,湖面牵起一阵晃动。复又回归平静。
天上群星繁盛。
两个人醉了一整晚,纳威突然一把抢过酒瓶,猛地灌下去:“她……她一定是最美的新一娘一……”
“胡说!赫敏才是!”
德拉科醉的不轻。
日头偏西,浓烈的黄昏终致尽头,渗进长廊的晕黄早已□冷的浅色取代,像起皱的皮肤,死气沉沉。
韦斯莱太太靠在他的肩上,喃喃自语:“纳威……真可怜……”
“马尔福也不差。”斯莱特林苍白地笑道。
“我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想到了,大概我不常做梦。”德拉科伸手去一揉一她鸟窝一样的头发,笑问道:“你内疚么?赫敏。”
“什么?”
“为了韦斯莱,你在这里和可恶的斯莱特林缅怀过去,你对红一毛一一定有负疚。”
她打了个呵欠:“那么,阿斯托利亚呢?”
“负疚?我用交易买断了对她的负疚,要不然,我选择单方面保留这段记忆,我的余生都在对你的思念中度过,这是不厚道的。”德拉科抖了抖身一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掏什么?德拉科,你真不安分,我很困。”赫敏挨着他坐过去一点,声音渐渐低下去。
“找魔杖。”
“找魔杖干什么?”赫敏问道,倦意涌上来,她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对付你啊。”德拉科轻笑着:“等你再醒来,看见抱着你的是蛇佬腔马尔福,免不了一场恶战。喂,韦斯莱太太,你听见我在说什么吗?”他别过脸,泪水突然冲出,决堤落下。
“唔。”她低低应了一声,像个小姑一娘一。像他们十六岁时出逃在麻瓜街区那样。
他背过身,悄悄一抽一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