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九十九
荆轲瞥了一眼面前明晃晃的水寒，抬起头，眼神中有些空洞，“自然是在我该在的地方。”
高渐离的目光直直的钉在他身上，荆轲退到了墙边，一只手扶着额头。这会儿酒劲冲上来，让他没体会到醉了的快一感，直接体会到了第二日才该有的头痛。他侧着脸，高渐离在身边的感觉强烈得让他控制不住心跳，可越是心跳，就有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漫延上来。
“你这样像什么样子，站起来。”高渐离的眉头皱着，方才的怒意在这一刻一扫而空。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个人舍命陪他面对罗网的那一天晚上，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为何这人成了今天的样子。
“别管我。”为什么要连他最后的快意也剥夺，荆轲深深的明白有些痛苦是喝多少酒都无法消除的，哪怕只是一个时辰，哪怕不惜第二日清晨被宿醉折磨得死去活来。荆轲将脸埋在双臂间，“谁也别管我。”
“既然让我碰上了，我不可能不管。”
荆轲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眼前的剑刃，他缓缓抬起头，“如果是因为我像你死去了的那个朋友，那就算了，他一定希望你能把他忘了。”只要几个时辰，天亮以后，他还是那个众人眼中一浪一荡不羁的他。
高渐离看着那只握在水寒上的手，已有些血滴凝结成了点点的殷红，而那人似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身上就算受了再重的伤，好像都不觉得疼一样。”荆轲斥笑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手，“我这个人经常受外伤，倒是便宜我了。”
“我扶去你休息。”高渐离淡淡的说着，俯下一身去拉过他的手臂，将他架了起来。他看着那人普普通通的五官，垂着头似是睡着了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会窜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感觉。
一步一步的登着台阶，高渐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个月前的回忆重重叠叠，挥之不去。他扶着荆轲的肩膀，见房内一片昏暗，便要去点桌上的烛台，只听得身边的人说了句，别点。
高渐离走到床边，正要将他放下来，不想脖子忽然被勾住，整个人也跌了过去。被一把按倒在床上，床板也随之一震，高渐离下意识要坐起来时，荆轲已先他一步扣住了他的手腕。
“为什么又出现在我面前，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不是很好么。”荆轲觉得他不算是个定力太好的人，他不愿意面对高渐离，他害怕暴露了自己心底里的那份感情，更害怕看到高渐离困扰的目光。荆轲宁可选择躲得远远的，也不想再沾这一沾就会难以自拔的情愫了。
“为什么这样说。”高渐离淡淡的问着，感觉两侧桎梏着腕间的手已越收越紧。
荆轲笑了笑，“你这人冷冰冰的，不愿跟你在一块。”俯下一身去，把所有的体重都交给身下的人，并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我去不招惹你，你反倒来招惹我。”
“那天受得伤都好了么。”
“想知道自己来看。”他拉着高渐离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领口处，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不过，后果自负。”
高渐离试着动了动，发现挣脱不开，便冷冷的盯着他，“从我身上下去。”
雪女带着买好的东西，看着客栈里高渐离放在桌上的酒和剑，四处寻着，发现他人却不知下落了。店伙计见了，跑过来说刚才那位客官扶着另一位客官上楼了。
“那我去找找。”雪女上了楼，才发现廊口之内一片昏暗，想来现在天色还不够晚，客店不曾有多少人入住。她左顾右盼，侧过身一子喊了一声，“渐离！”
高渐离一怔，覆在他唇上的柔软忽然撬开了他的唇齿，猛地窜进了他的口腔，他眯着眸子仰着脖颈，那股烈酒的辛辣充斥在温一热的气息中，热烈得让他开始挣扎。
那清脆的女声传进耳膜，每一声都唤着此刻他身下人的名字。荆轲在那一刻似是被激怒了一般，按着高渐离又是一阵狠吻。高渐离见识过他的武功，却是头一次感受到来自那具身一体的压迫和力量。
直到雪女站在门外敲门，荆轲才缓缓放开了他，两人的唇齿边拉开一条暧一昧的银丝。高渐离在下一刻已一巴掌甩了出去，他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骨头像是被捏断了一般。
荆轲退开身一体，按着唇角，那一巴掌打得着实不轻。“比我想得好多了。”一娘一的真该庆幸高渐离的剑没带上来，他走到窗边，说话间一只腿已搭到了外面，“我明天晚上去找你，记得别睡觉。”
高渐离起了身，还不待说些什么，荆轲早已翻了身，消失在了一片昏暗中。回去的路上，雪女总觉得高渐离一直心不在焉的，对她说的话似是听不到一般，“渐离，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高渐离看着雪女，忽然将她抱在了怀里，两只手扣着她的肩膀，将脸埋在了她披肩的银发中。
赤练缓缓睁开眼，觉得头还有些晕，想来是睡了太久的缘故，她低下头去看着身上的绷带，庆幸自己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身着黑氅的男人站在窗边，银发飘长，右手按着腰间的鲨齿，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她闷一哼一声，侧过身去，惊讶的看到白凤正抱着胳膊俯视她，唇边还带了一丝戏谑的笑意。“你的脚步真轻。”赤练毫不吝啬的显露着大片赤一裸一的雪肤，点着红一唇抬起头，“怎么舍得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死了没有。”白凤说着，踏着轻一盈的步子向卫庄走去。
“情况如何。”
“他没有固定的落脚点，现在看来，他所去的方向应该是墨家。”白凤说，“不过以他的身手，想走的话，墨家没有人拦得住他。”
“这话如果放在前几天，倒是不错。”卫庄淡淡的说着，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现在，情况可不太一样了。”流沙首领转过身从白凤身边略过，向门外走去，眉眼间显然带了些不快。
门阖上后，躺在床上的赤练娇一笑了一阵子，“盖聂回去的也真是时候。”
“盖聂不是在外面住么，你怎么知道他回去了。”白凤问。
“外面？那间小居？”赤练掩着红一唇，“他怕想住也住不成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清秀的姑一娘一端着方盘探进头来，上面是刚煎好的中药。白凤想来客栈里人多眼杂，赤练在这里养伤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便走过去伸了手，示意那姑一娘一将东西递给他。
一身紫纹白装，披在肩处的蓝紫发，完美姣好的五官，连伸过来的手都是指节修长，那姑一娘一怎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一时间张着嘴忘了说话，白凤的眉宇间微微一皱，拿过那方盘，阖上了门。
“哎呀哎呀，明明是个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就偏偏喜欢跟墨家那个小贼混在一起。”赤练黑亮的眸中闪着媚意，酸溜溜的说，“真是可惜。”
“他人很有趣，抱起来很舒服，叫的也很好听，虽然小一毛一病多了点，行为也不够检点。”说到最后半句，白凤唇角处的微笑已然变成了狠意十足的冷笑，他走到赤练面前，冷冷的说，“快拿走。”
“把情绪发泄到我这里也没关系哦。”赤练的眼底浮现一丝娇意，她眨着水眸，扬起红艳的唇，凹凸有致的身材暴露在蓝紫发的流沙天王面前，“你喂我。”
白凤的唇边漫起一抹戏谑的笑，他将方盘放倒一边，抱着双臂转身向门外走去，“你自己看着办。”
“你没看到我受伤了么。”赤练冷哼一声，伸出手去端药碗。
“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