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五
最近营地里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将训练场都覆盖了，将士们无法继续一操一练，龙且便组织一部分人去扫雪。
天明整天躲在营帐里不出去，他撅一着嘴，对着炭火一搓一手，心想着这里的条件比不上小圣贤庄，可呆在这里却能安下心来。石兰掀一开帐子走了进来，冲他微微一笑，“冷习惯了没？”
天明应着，一阵寒风灌进来，又不自觉的缩了缩。他歪过头，刚才石兰一掀帐子，他忽然看到一队将士拿着笤帚走过去，“石兰，他们这是做什么去啊。”
石兰回了头，想来天明是看到了龙且带领的部队，便回答道，“训练场积雪了，是去扫雪吧。目前人手好像不太够，要不是还有别的事，我就去帮忙了。”
“让我去吧！”天明说着，已从床上蹦了下来，他的两只拳头握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瞅着石兰。
“不行。”石兰推开天明的手臂，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少主那天特地说了，不让你到处跑。”
“石兰，你为什么也喊他少主啊，喊少羽不好么。”
石兰淡淡的一笑，“军营里的将士都是平等的，我若喊少羽，会让人觉得是刻意抬高自己的地位。”
“哦。”天明对石兰说的话一知半解，却还是点了点头。
石兰走后，天明拉开帐子，跑到雪堆上去眺望，看着那边人都在忙碌的扫雪，自言自语道，大叔，我天天在这里生活，是不是该去帮忙，少羽的军队都没法训练了，会耽误很多事吧。那天我弄乱了他的东西，他又不来找我，我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跟他道歉，不知道他还生不生气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啊，作为大哥，平时帮不上他，这回总可以为他做些事了。
他下定了决心，回到营帐里披了件厚外衣，便往训练场跑去。那些将士看到他的时候，都冷着脸，显然是对他在这里曾经的所作所为还有所抵触。天明低着头，走到一个士兵身边，问道，“笤..请问，笤帚从哪里拿的。”
那人不理他，他瘪着嘴走到另一个人身边，得到的仍然是冷漠相向。他叹了口气，看样子真是闯祸了，当初在墨家，好心浇了一盆水就挨了不知多少骂，如今倒还算可以了。天明蹲下一身去，将厚厚的雪尽可能的捧在怀里，向众人扫起的雪堆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天明也不知跑了多少个来回，哈出的热气都快将怀里的雪融净了，他才跪在雪堆里，歇了一会儿。忽然，一只笤帚出现在视线中，他抬起头，看着红头发的少年淡淡的说，“拿着吧。”
龙且忙完了别的事，来到训练场帮忙时，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的一阵酸楚。他对这个不速之客也不怎么喜欢，记得少主整理那些乱了的东西，两天都没怎么合眼。可现在龙且觉得不讨厌这家伙了，天明的心是好的，也难怪他动了机密，少主仍然信任他。
“你..你是。”天明抓了抓头发，“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叫龙且，你可以叫我小龙。”龙且将天明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身前的雪说道，“我再去拿。你一会儿就快回去吧，天不早了。”
天明抱着笤帚，心里窜上一阵暖意，他开心的一笑，“好！继续！”
训练场上，将士们并没有因为天色而停止手里的活儿，天明一个小个子混在里面跑来跑去，显然带来了些生气，他来回奔波着，忽然一头栽进一个士兵怀里，“抱..抱歉！”天明一边道歉，一边抬起头，眸子瞬间睁大，“是你！你这个一奸一细！！”
他这么一喊，那人作贼心虚，立刻丢一了手里的笤帚便跑。训练场外是一片茫茫无边的深山，那人头也不回的向山坳里跑去，天明一边喊着抓一奸一细，一边在后面追，不一会儿也跑得没了人影。
他一路上摔了几个跟头，却还是不停的追，直到将那人扑倒在地，再一看去，那人像个木偶一样头一歪，竟然不动了。天明只觉得看起来格外的不对劲，但他没有办法，只能沿着路摸黑，一步一步的返回营帐。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地界，还不及训练场，他远远的便看到一片灯火通明，紧赶几步跑过去，看到少羽正坐在那里，身后是傍晚见到的龙且和石兰，还有一些在外面巡逻的将士。
“你去哪里了。”少羽问道。
“少羽！我去追那天见到的一奸一细，可他好像是被人一操一控了，所以我..”他话只说到一半，看着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咽了咽口水，没再说下去。
“小龙，军营里的人，不论军衔高低，没有经过允许，到了子时还没有回来，该如何处置。”
龙且低着头，回答道，“军杖二十。”
话音刚落，已有两个士兵拧了天明的手臂，将他按倒在了地上。天明睁着无辜的大眼，来回看着所有的人，他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少主！”石兰走到少羽身前，“他只是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人，这回就饶了他，算了吧。”
“石兰姑一娘一，这是军队里的规矩，他来这里一天，就得照规矩来，否则，怎么服众。”
少羽似是没有听进去般，他的眉头皱着，侧过了脸。所有人都在看着，等着少主的回答。半晌，少羽站起身，慢慢向天明走去，天明抬起头喊了声少羽，他也没有应。他只是一步一步的从他身边走过，淡淡的开口道，“打。”
那板子打在身上，只一下就痛得他全身一震，后来却是想动也动不得了。他的十指全都陷进了身下的雪里，也不喊，只是闭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龙且跟在少羽身后，一声不吭。石兰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去搂住了天明的肩膀，“别打了！你怎么了，天明，说句话啊。”
听到石兰的喊声，少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他攥着拳头，却没有回头。龙且低声说道，“少主。”少羽只是抬手表示自己没事。
“再这样下去，会打出内伤来的！”石兰看着天明的腰间已湿红了一片，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颤一抖，“天明，醒醒。”
天明缓缓睁开眼，淡淡的说，“我没事，好歹，唔...有巨子老大的内力撑着。他，奈何不了我。”
二十军棍打在一个孩子身上，怕是命都难保。行刑的士兵看到少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胆怯也不敢下手太重。半晌，有人走到少羽身边，“少主，结束了。”
“石兰小龙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少羽说完，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因为过分的用力有些僵硬，他回过身，径直走到天明身边，将他抱了起来，手指一触到他的身一体，只听天明痛叫了一声，一时间心里就像被一捅一了一刀一般。
天明似是意识有些模糊，但悬在空中的手还是颤一抖着往身后摸。他咽了咽口水，似乎是疼醒了，睁开眼看到少羽后，只是咬了咬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了对方一把。
少羽后退了一步，眼看着天明从他怀里滚落到了雪地上。天明用胳膊撑着身一体，狠狠的说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说这话的是他，流眼泪的也是他，那热泪从眼眶里涌一出，顺着脸忽的滑落下来，“那个当初一直与我在一起少羽和现在楚国的少主，难道就不能是一个人吗！！”
“住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什么那个少羽这个少主，他一心想维护楚国最后尊严，做一个楚国将士心中的依靠，有什么错，难道呆在小圣贤庄磨日子是他该走的路不成！
天明慢慢的站了起来，忍住疼痛咬着牙，指着少羽一步一步靠近，“你不再是少羽了，是你让他消失了！你把他还给我！！”他向前迈了几步，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你把他还给我！！这句话硬生生的撞进他的心口，撞得他竟有些想掉泪。少羽低头看去，那家伙的手还指着他，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天明就这样摔倒在他脚边。
他不由得后退几步，半晌才命令道，“小龙，带他回去治伤。石兰，好好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