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九十四
卫庄听了并没有任何动容，他回头望去，盖聂正带着渊虹走来，那被风吹起的墨色衣摆轻轻飘起，直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才淡淡的说道，“你去看看她的伤如何，这里交给我。”
卫庄意味深长的看着盖聂留给他的背影，盖聂的内力消耗了大半，但仅凭剑术倒也足够了。卫庄想来这周围便是墨家的根据地，罗网的人若死在了这里，必然会给墨家带来影响，这是盖聂不想看到的。如此看来，盖聂是打算放她们一马。卫庄瞥了两姐妹一眼，收了剑，冷笑一声，“算你们命大。”
他走到赤练身边，俯下一身封了她身上的几处大一穴一，将她抱了起来。
对手换成了盖聂，却不能给她们带来一丝一毫的放松，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盖聂的内敛给对手带来的压力还要胜过卫庄一筹。转魄灭魂分立持剑，小跑几步便合为一人，飞身跃起，运足内力横空劈下去。
盖聂眸间一凛，渊虹出鞘，横剑而过，在半空划出一道青色的剑气，平静的接下了两人合力刺出的一剑。转魄灭魂的身一体仍是悬空，她们双手握剑用力的下压着剑势，盖聂单手持剑，引着两人的刃向一旁偏去。
灭魂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甩到了一边，独自承受了剑势的转魄后退数步才稳住了身形。还不待灭魂站稳，右臂已穿来一阵刺痛，盖聂此刻正背对着她，从方才开始还不曾挪动过步子，她握紧手中的剑正要出手，盖聂反手一剑，正刺中她的腹部。那剑刺得快收的也快，灭魂下意识去护住伤处，右肩又挨了一剑。
转魄跑过来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见妹妹已遍体鳞伤。盖聂转过身，发现灭魂眸间的目光变了，见她慢慢站起身，盖聂回过头去，转魄已经消失了。
两姐妹忽然发力，如此近的距离，一般人早已中招，不想盖聂竟侧身一闪，接住了这一剑。赤练道了一声不好，卫庄回过头去，只见转魄已出现在盖聂身后。
见盖聂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动静的样子，还在对峙着的灭魂冷冷一笑。转魄的一剑又快又稳，狠狠的刺下去，刺到最后却如何也刺不动了，盖聂的左手握着剑鞘挡于背后，她那一剑竟正刺在了如此窄小的东西之上。
“还想打下去么。”盖聂收了剑，淡淡的问道。
转魄知道今日定然没有胜算，她站直身一体挡在了妹妹身前。盖聂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我今天，可以放过你们。不过，也请转告你们的主子，端木姑一娘一的事，盖某早晚要去讨个说法。”
卫庄回过头，望着盖聂修长的身影，眸子慢慢眯了起来。罗网派出假盖聂的事，流沙也是凭白凤手里的信笺才知道的，罗网做事向来缜密得不给对方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盖聂甚至不曾见过那个假冒他的人，又是从何得知此事是罗网所做的。
卫庄想来，盖聂虽然口中不言，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暗地里应该查到了一些线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流沙首领的唇边漫上一丝戏谑的笑意。
转魄灭魂显然没有料到盖聂会放过她们，姐妹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双双点了点头，握着剑试着向后退了几步。盖聂见两人还有些犹豫，便转过身向反方向走去，只给她们留下了一个飘然的背影。
“愚蠢，师哥若想杀你们，刚才你们就该丧命了。”卫庄冷冷一笑。
“回去吧。”
盖聂从卫庄身旁走过，先他一步推开了门。卫庄抱着赤练跟在盖聂身后，忽然问道，“师哥从何得知那件事是罗网干的。”
“我曾查过，但是对方做事很有计划一性一，收获不算大。所以..”
“所以，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番，单凭她们两人的表情就足以确定了。”卫庄冷斥一声，“况且她们还点了头。”
卫庄想，天下人总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盖聂的剑术上，转魄灭魂都是赵高身边的心腹，阅历丰富，极少逢此大败，但在生命堪忧的情况下，听到盖聂愿意放过她们，一时间倒也少了平日里的警惕。
卫庄缓缓看向盖聂，说到底，还是罗网在围剿墨家之时吃了盖聂的亏，如今再次面对盖聂，心里对自己的计划不够自信罢了。师哥啊师哥，你若是不坚持那些无用的道义，在处世方面就不会受到束缚，只有这样，你的才华才可能完全展现出来。
“既没让她们落到我手里，又探知了正在调查的事，师哥，墨家有了你这种人的帮助，倒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怎么样了。”盖聂淡淡的问道。
简单的止血后，卫庄望着躺在床上的赤练，眉头微微的皱着，赤练这一回伤得很重，心脉受损，一路跑来又流失了大量的血，她的胸口微弱的起伏着，双眸紧闭，随时可能昏迷过去。
“我去让她来给你看看。”盖聂起了身向门外走去，他刚从端木蓉的房间出来，心想至少可以问些快速治疗的方法。
“端木..蓉么。”赤练缓缓睁开眸子，侧过脸看着卫庄，“我不用她治。”
“你想就这么等死么。”卫庄冷冷的问。
“我有我的坚持。”她一点一点的顺理着体内的内力，腰间的几条小蛇来到主人的伤口处，吐出红色的信子一舔一舐一着，“我的伤势如何，不用她管。”
赤练缓缓的睡过去，呼吸均匀，身上的血也被小蛇一舔一净了。卫庄坐在她身旁，眉宇间的冷意渐渐褪去了。夜色深了，流沙首领依然坐在那里，静静的守着。盖聂也没了睡意，他坐在窗边的角落里，忽然想起在外面赤练对卫庄吼出的那句话，这个女人，当初在鬼谷的时候便认识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一点都没变。
或许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赤练只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她看了卫庄一眼，缓缓垂下眸子，半晌后，似是终于鼓起勇气般，拉住了卫庄的手。
出乎赤练的意料，卫庄并没有挥开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女人将脸埋起，声音中不再有平日里的娇一媚，“庄，这一回让我把话说完。”
还在角落里静坐的盖聂睁开眸子，向窗外望去。他暗色的眸中染上了一抹看不出意味的色彩，握着渊虹的手指微微收紧，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了下文。
直到卫庄的唇边露出戏谑的笑，“让你说完，怎么又不说了。”他垂眼看去，赤练一裸一露在空气中的肩膀瑟缩着，美妙的身线被勾勒的完美至极，甚至有些让人怜惜。
她抿了抿唇，“我追随了你这么久，有些事就算我不说..我知道或许我不该说。”赤练说着，眼眶里已然有了泪水，她眨眨眼，四处的看着，想将它们融在眼睛里不要流一出来，“生在乱世，我永远无法预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从未像今天一般觉得死亡原来如此的近。如果我最终不能死在你身边，那么，至少现在...有些话，我，我不想将它们带进坟墓。我其实..”
盖聂忽然站了起来，赤练显然没有想到盖聂也在这里，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她心知卫庄对盖聂的感情，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卫庄任她抓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盖聂亦是如此。
“我先出去了。”盖聂说完，低着头，踏着稳健的步子走到门口，退身出去后阖上了门。
女人收了手，缓缓闭上了眸子，淡淡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在这里。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就当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任**。”
“不怪你。”卫庄的唇边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不知道他在，可我知道。”
赤练沉默了许久，她被利用了，卫庄知道她将要说些什么，也知道盖聂在，他有太多的机会阻止自己，最后却选择了沉默。这样想来，卫庄在乎的或许只是盖聂的反应吧。
女人缓缓看向卫庄，淡淡的笑了，她懂自己的心，喜欢这个男人，不正是喜欢他的与众不同，喜欢他那不顾礼义束缚，为世人所不能看透的作风么。
有句话她一直埋在心底，只要是你的选择，踏过我的身一体，也无所谓。
“看样子，他的反应不算太好哦。”赤练侧过脸，娇一笑起来。
“什么都没说，已经是最好的反应了。”卫庄淡淡的回答道。
赤练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感到几只手指轻轻擦过了她的眼角，她这才想起，那里方才还是一片湿润。卫庄的动作有些僵硬，却很仔细。半晌，他站起身，走出几步后停了下来，“你的话，你说的每一个字，我记住了。还有，好好休息，天亮后，我带你离开这里。”
赤练娇叹了一声，“就不能添上一句，你的伤不能耽搁啊。哎，回去也好，我也有很久没见到白凤了。”
卫庄瞥了她一眼，冷斥一声，带着剑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