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七
流沙之主前些日子将带了重金前来的主顾全都拒之门外。如今过了铸剑最关键的时期，卫庄暗中又将一精一力转移到了韩非的事上。这天傍晚，那些想借流沙之力杀人的金主都聚到了流沙。
隔板之后的是靠在扶椅上闭目养神的卫庄，对于外面带了重金而来的人他没有任何兴趣，一切都交给赤练去打理。卫庄心里不由得猜想盖聂见了渊虹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师哥那种人，十有八九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距上次见面，转眼间已过了几十日有余，卫庄也不觉得有什么念想。或许是日日盯着渊虹一点点被还原，只是看着那把剑，就如同师哥在身边一般的原因。
在剑谱中排名第二的渊虹，它的外观朴素而一精一致，也就是这段时间，卫庄才第一次这么仔细的去观察它。如同纵剑法不如横剑法炫丽一般，渊虹不及鲨齿的妖，就像盖聂本人一样淡雅俊灵。卫庄想天下没有一把剑比它更适合盖聂，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盖聂更能驾驭这把剑。
最近墨家没有什么动静，卫庄反而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平静往往不会是什么好兆头。他缓缓的阖上眸子，隔板之外的喧闹与此处的安静格格不入。
轻灵如燕的白影穿过前厅，白凤携着手里的暗器向卫庄所在的地方而去。鲨齿出鞘，铁器瞬间被乒乒乓乓的击回，散落在地。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白凤看着离头顶只有半寸不到的剑，唇角边扬起一抹笑意。
“怎么不躲了。”卫庄看着手里那张红色的帖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你不会杀我灭口，我又何必呢。”白凤说道，“方才有人将它丢一了进来。很可惜，抓住他的时候，已经自尽了。”
卫庄收了剑，慢慢的拆开。那一刻，他开始佩服自己竟然完完整整的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一遍。红底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盖聂的名字刺的眼睛一阵发痛。
半晌，卫庄缓缓的开口道，“这里还有一张给你的。”他将其中夹在里面的另一张递给了白凤。
“给我的？”白凤冷冷一笑，“只有我一个人？”
“这种东西，以为骗的了谁。”卫庄想看样子有人不想他留在这里，他的目光转向白凤手里的东西...赵高，如果你不能及时拔除罗网中目前最薄弱的一环，就永远别想隐藏。
“这一回，算你们成功了。”
卫庄提了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走过厅堂的时候，原本喧闹的氛围在那一刻结到了冰点。没有人愿意去正视流沙之主此刻的目光，那令人畏惧的气势让他们几乎忘记了此来的目的。
白凤盯着那张帖子，里面满眼一片红，没有一个字。是谁...这无疑是一个提醒，提醒他最好离开这里。
转魄灭魂接到赵高的命令后，一直在流沙附近待命，白凤赤练是流沙的左膀右臂，若是能利用卫庄不在的时机，只是将其中一个灭口，对于以后来说，也极其有利。魍魉默默地站在赵高身旁，这些天他不曾离开主人半步，这让赵高心里放松了些警惕。
然而，这副一精一密的牌局也有不顺利的时候。赵高收到来自乱神的消息，卫庄离去后，白凤与赤练也尾随而去了。他召回了孪生姐妹，“这件任务就暂时到此为止。”
临走前赤练还有些酸溜溜的说，这墨家还真是有趣，请卫庄大人也就罢了，有白凤的话为何没有我？莫不是我待他们不够好？话虽如此，赤练心里却明亮的很，若这真是来自墨家，敢把这种东西发到卫庄手里，还真是“勇气可嘉”。
这根本就是个圈套，赤练默默的想着。卫庄难道看不出来么，可即使是这样，他却仍然要去。女人记得卫庄离去时略显匆忙的背影，他表面的理智下，内心中早已因为这张小小的喜帖掀起了轩然大一波。
白凤抱着双臂戏谑的笑着。“你在担心些什么。”
“哟..我倒是忘记说了，恭喜啊。”赤练掩唇笑着，“这盖聂要是娶了端木蓉..最大的受益人不就是你吗..”
白凤冷斥了一声，“这一回他调查韩非的事刚有了些眉目，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就不觉得奇怪。”
“我不在意那些。”赤练淡淡的说着。“只希望这回能平静的收场。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为什么不等麟儿去调查一下。”问题的答案赤练心里也很清楚，那全是因为卫庄过于的在乎。
“左边...哎！右边一点...偏了！”大铁锤一拍脑门，“小跖你个笨蛋！”
“有本事你自己上来啊！”盗跖手里拿着两只红灯笼，倒挂在最高的梁上。不由得抱怨那帮老头子规矩多，说什么一定要摆好摆正。这种乱世，成个亲什么的，自然不需纳吉、纳征、请期那些门面上的礼节，否则还不知道要忙活到什么时候。
盗跖不由得叹了口气，赵高这厮给的时间也太少了，不然蓉姑一娘一要成亲的话，怎么会少了那么多必有的礼节。他的目光瞄向一直在池边坐着的盖聂，这家伙平日里穿的简单朴素，没想到一换上这一码色的红色宽袖长袍，真给所有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盗跖现在眼前还浮现着，清晨被雪女一逼一着换了衣服的盖聂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的样子。盖聂来到喜堂的时候，连专心弹琴的高渐离都被吸引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仿佛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般，拿着红纸，灯笼的墨家人半晌才又开始活动起来。
“恭喜恭喜...”类似的贺喜声不绝于耳。
相比起其他人满脸的笑意，盖聂依然如平日里般静默，他的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一一给所有人回礼。
盗跖扶额...盖聂这个人呐，他到底知不知道今天自己的身份啊，竟然也要进来帮忙布置。盗王之王指着盖聂一声令下，“这里交给我们就行了，把他给我...轰出去！”
盖聂坐在池边，静静看着水的波纹。今日被人调笑说剑圣就是剑圣，成亲的时候剑都不离身，是不是睡觉的时候也得放在身边才安生啊。可剑不在身边，确实有些落寞。
其实那人真是说对了，他和小庄都有随身佩剑的习惯，休息的时候也喜欢将剑立在床边。有时偷着离开鬼谷遇上杀手，晚上在外面露宿，卫庄靠在树边睡觉时还是抱着胳膊，剑就立在手臂间。盖聂想起，当年荆轲也是这样，那家伙喜欢把剑藏在枕头下面，醒了就赶紧摸一把看看在不在。
雪女清早起床后就带着胭脂水粉跑到端木蓉那里，从梳发开始认认真真的进行着每一步自己想好的安排。她凑上去看着铜镜中的端木蓉，清脆的笑声如铃儿般悦耳，“蓉姐姐，我看盖聂见到你一定要被你迷住了。”
端木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若是真这么管用，我还不得好好谢你。”
“那当然啦。”雪女挽起端木蓉的头发，将簪子插一进发间，“虽然不知道这一回是谁搞的鬼，不过却给我们带来了件早晚要办的喜事，不是很好吗？还真是因祸得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