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
雪女觉得最近总有一股莫名的压力，她又不知怎么跟高渐离开口，只能默默的藏在心里。漫无目的的沿着蜿蜒的小溪散步，雪女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经在不觉中到了端木蓉住的地方。
她推了门，简单雅致的小居里摆放着各种陈旧的竹笺，桌案上还有一些零散的草药，可以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是个认真朴素的女人。
“蓉姐姐你在吗？”
“雪女姑一娘一。”
雪女回过头去，端木蓉正背着一筐草药，风尘仆仆的刚回来。“怎么来这里了？”
“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雪女走上前去接了药筐，同端木蓉一起进了内间。
端木蓉察觉到雪女有些奇怪，想来这几天雪女也是没什么活力，不知是何原因，便笑了笑说道，“怎么了？不开心？怎么不去找高渐离聊聊？”
雪女摇摇头，美丽一精一致的妆容此刻也随着她的忧色而暗淡无光，“那里前几天抓来的人，我总觉得他很危险，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不简单这我相信。”端木蓉几日前与荆轲有过一面之缘，对那个嘴皮子相当利索的男人没有什么好感，然而她并非那种只信任主观感受的人，“我倒觉得他不像个坏人。”
“蓉姐姐你就是太理智了，这样会没有人娶你的。”见端木蓉一脸恬淡，雪女的眸子一亮，凑到她面前挽着她的手臂，“蓉姐姐觉得盖聂怎么样？”
端木蓉侧过脸，这样的问题，早在盖聂还在墨家的时候她就被缠着问了不知多少遍。女人清秀的面容上染了些不明的神情，“一个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男人，有什么好，却总让人挂念着。”
“蓉姐姐你一直都在惦记着盖聂是不是？”雪女拉着端木蓉的手，“你就是个死倔的人，一直冷冷冰冰的，可那天在机关城，你还是说了。我平时都看出来你喜欢他了。”
“我那时以为自己死定了。”
端木蓉低下一身去，将筐里的草药倒出，一点一点的剥去上面的泥土，将它们慢慢摆好。雪女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也拾了草药，帮起忙来。
墨家...
荆轲被软禁了几天，任他再乐观，心情也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偏偏高渐离还喜欢没事就来坐会儿，每次都带着书和琴，在离他不远的榻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荆轲也很老实的抱着腿，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看着。他知道高渐离平静的外表下，有一颗身处险境已然疲劳的心。明知道日日都危在旦夕，却又怕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贸然迁移暴露行踪，为今之计，只能这样静待时机。
“喂...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就是此刻——高渐离来的第二天，荆轲终于受不了了，“你拿不出证据来，就放我了吧...你老养着我有什么好处？”
高渐离瞥了他一眼，没搭腔。荆轲知道要放人早就该放了，不至于拖到现在。于是，他只能降低标准，起码达到离开这块一亩三分地的目的，“养着就罢了，就算是宠物也该拉出去溜溜吧...喂，你干嘛！”
见高渐离拔了剑走过来，荆轲瞬间瞳孔放大，赶忙伸胳膊护住身一体。高渐离冷冰冰的看着他那副邋遢样，水寒剑落，砍断了铁链与墙体的连接部分。
荆轲还有些愣，虽然手脚还拴着，但起码可以离开活动了，一瞬间竟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你不是想活动么，跟我来吧。”
高渐离说着自顾自的背起琴出了门，荆轲赶忙活动活动发酸的腿，跟了上去。铁链子还在手脚上绑着，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的作响，清脆悦耳，其中竟带了些愉悦的气氛。
这是荆轲来墨家后头一次有机会在周围看看，高渐离走到小庭院里停了下来，按在腰间的剑豁然出鞘，冷光一凛，杀意已一逼一近三分，直向荆轲刺去。
荆轲赶忙后退几步，侧身而过，反腕将利刃收入手中，“你..你先打声招呼好吗？！”
“没打招呼，你不也是躲过去了。”高渐离慢慢拔一出一水寒，以剑指着荆轲，冷蓝的剑气幽然浮在剑面，“来吧。”
“停！！”眼看高渐离挥剑而至，荆轲俯身从他的臂下钻了过去，双手交叉护着前胸，剑也落在了地上，“你是想让我给你当靶子..还是...”
“少罗嗦，把剑捡起来。”高渐离目光一冷，动作比起方才更是迅捷，灵巧的轻功加上凌厉的剑气，无不表现出他生来就具有的气场。
“不不..这玩意..”荆轲看着地上的剑，“我使不惯的...”
高渐离今日这套剑法用的招招要命，摆明是想一逼一他出手。平日里荆轲只是用些暗器和短刀类的兵器，是担心那套熟练的惊天十八剑暴露了身份。而眼下只有一把剑防身，高渐离亦非普普通通的剑术便能摆平的庸才。
“没关系。”
荆轲有一种高渐离要杀了他的错觉，那种感觉十分的强烈。他一边在不大的庭院里四处闪躲，一边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闭嘴！”高渐离被折腾的受不了了，只能收了剑，头也不回的往院里的小居走去。荆轲嘟着嘴，拖着沉重的链子哗啦哗啦的跟在后面。
荆轲随着高渐离进了小居，才发现那是高渐离目前住的地方——想来墨家除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琴师，没人会把琴谱摆在房内最显眼的地方。
空旷的居室内，一盏方桌上摆着几盘简单而一精一致的点心，高渐离走过去，一丝微笑带起唇边的弧度，“什么时候差人送来的... ”
点心是雪女做了送来的，荆轲光看到高渐离的表情就能猜到八成。他走过去坐下来，拿起一块塞一进嘴里，味道确实很不错。松一软的点心噎在喉咙口，荆轲含糊不清的说着，“嗯..跟我一娘一子比还有差距..”
“你还有妻子？”高渐离打量着荆轲，也掰了块慢慢吃着，动作要自然优雅的多。
荆轲一笑，指着自己有些得意的说，“我不仅有妻室，我还有儿子..”
“她人呢？”
荆轲一愣，低着头继续卖命的吃，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她死了。”
荆轲那日救了天明后，一直想知道天明的下落。几次他要脱口而出问高渐离，但都默默的忍下了。不过是几个年头没见，那孩子已经长大了，亲爹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 “没事吧。”高渐离看着对方那黯淡的眸子，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荆轲忽的起了身，向方桌对面的高渐离探过身去，几乎要贴上对方秀谧的脸，“我没事。”
那浅色的薄唇就在眼前，荆轲想起了那天夜里那几次缠一绵的长吻，不由得慢慢靠上去。瞬间冰冷的触感爬上了喉骨，高渐离执着短刃划过荆轲的脖颈，挑一起他的下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回去。”
荆轲垂眼看着那凉透的铁片，没动。忽然门外传来悦耳的女音，伴随着女人身上清脆的铃铛声，“渐离...蓉姐姐方才说她对盖聂...”
雪女边说边绕过小廊，推门而入，笑容瞬间凝住，“你怎么在这里？”
荆轲赶忙举起双手，弄得铁链子又是一阵响，“这就走..这就走..”说着，他夹了几块点心塞一进嘴里，想了想后又拿了几块，陪着笑从掐腰的雪女身边绕了过去
。 雪女被搞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样一看自己倒像是个霸道的女人，“有时候，他还真是傻傻的，让人不知该怎么办。”
“傻..”高渐离看着荆轲方才消失的地方，唇边带着冰冷的笑意，“我看他是聪明过了头。”
荆轲没有走远，他明明记得回去的路，走了几步还是折了回来，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抱着腿坐在那里，他的目光看向高渐离闭着门的房间，直直的盯着。
半晌，远处走过一位端着果盘的女仆，迈着流畅的小碎步从荆轲身旁经过。荆轲凝视着那个美丽的身影，缓缓起了身，“站住！”
女仆一愣，立刻怯弱的回了身，发现荆轲就站在她面前，不由得一惊，垂头小声道，“不知哪里冒犯？”
荆轲凑到她面前，眸子眯成了一条缝，“你们来了多少人？都在什么地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让你明白。”荆轲冷笑一声，慢慢走到她身后，一把扯住女仆的领口，随着她的尖一叫，脖根处的蜘蛛图案一裸一露出来，“罗网...赵高的地盘我不知道进出多少次了，你们那里出来的狗，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你在做什么？！”
说话的是听到尖一叫一声出来的雪女，高渐离与雪女并肩而立，脸色冷冰冰的。
“雪头领...”
女仆的声音带了哭腔，雪女漂亮的秀眉皱在一起，握着竹萧气冲冲的向两人走去。仅有两步之遥的时候，女仆颓然垂着的脸忽然露出凶相，从袖口处一抽一出一把匕首向雪女的心口直刺过去。
高渐离一直站在原地，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握着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离雪女只有几寸的地方，荆轲掐着她的腕间，反手一掰，另一只手接过女仆因为吃痛掉落的匕首，将利刃从她的胸口一穿而入。
温一热的血溅上了雪女素色的衣裙，染上了半点腥色。
雪女被方才的一幕震惊了，那利落却不失杀伤力的身手，绝对在高渐离之上。那点情绪没有表现出来，雪女很快让自己变的冷静，“灭了口，如何追查？”
“罗网，就算抓了活口，她也不会招供。如果被她的其他同伙得知暴露了，我们就被动了。杀了也好。”高渐离说道，“阿雪，通知所有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