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
卫庄回去的时候,看见赤练玩着手里的蛇,靠在树下等他。那美丽娇一艳的女人一如不满双十时可人,要说最懂卫庄的,怕是整个流沙除了赤练,无出其二。
那时卫庄已褪了夜行衣,几天的奔波没能给他带来任何疲惫,他慢慢从赤练身边走过,忽然,女人开口了,“你回来的一点也不快...”
卫庄没有说话,却停了下来,于是赤练耸耸肩又开了口,“没有了你,流沙没人是他的对手。”
卫庄当然知道赤练说的人是盖聂,他看向赤练垂下的头,“你想说什么?”
“你没有让我们看住盖聂,所以,他走了,别怪罪我们。”
几日不见,这女人倒是越发的有趣起来,卫庄轻笑了一声,“不可能,师哥那种人,就算想走,不把话说明白也是不会走的。”
赤练娇一笑了几声,带着些许惊讶,“那盖聂会怎样?”
“会老老实实的等我回来。”
卫庄说着已经慢慢的走远了,他承认自己提早离开齐鲁是为了躲避盖聂,相信几天过去,事情会变得好收拾些。盖聂要离开那是意料之中的事,卫庄几乎可以想到以后会怎样:蒙恬回到了咸一陽一,在暗中对于墨家的问题也关注了很久,一旦墨家有变,盖聂一定会前去相救。
或者说会更早,盖聂心里还惦记着救了他两次的端木蓉。卫庄并不是个会跟女人计较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宽容。盖聂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于机关城的事,之所以还没有和自己完全决裂,卫庄想那是看在同门之情。
选择攻打盖聂所在的墨家的时候,就是在向这个多年未见的对手和知音再一次宣战。虽然一天就直取墨核,一逼一得墨家集体搬迁,卫庄对这次行动却并不满意,不是因为巨子最后出现,也不是被盖聂的剑抵了脖子,而是他没能对端木蓉下手。
卫庄太了解他这个师哥了,正如他所料想,就算他要将墨家灭门,盖聂最后都没对他下手。若是那一刻杀了端木蓉,怕是他将失去盖聂的旧情,因为一个女人,未免太不值得了些。
所以回流沙后赤练说,“你没有对端木蓉动手,是在等..”
“她还没有到非除不可的地步。”卫庄说。
赤练假声假气的调笑道,“你想让她死,但不是死在你手里..我从不曾见你杀人有所顾忌,这是就是为了盖聂..?”
“我想让她的死不被师哥怀疑,有的是办法。但现在时间还很充足..”
“所以你想利用白凤?”
“那不是利用。”卫庄纠正道,“那本来也是他想做的事。”
正如白凤拥有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内力般,刚及十八的流沙天王之首从不去猜别人的心思。所以卫庄知道白凤迟迟不对端木蓉有所动作的原因不会同自己一般是在等。
白凤不屑于去计划和算计,潇洒自一由惯了的年轻杀手,谁挡了他的路他就杀谁。
当下正是一个机会,蒙恬回朝,墨家岌岌可危,盗跖在流沙的日子呆一天便少一天,那贼头子在乎的无外乎是那个尚未痊愈的女人。
盖聂不会不知道白凤和盗跖之间的事,将来有一日端木蓉若是死在了白凤手里,自然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卫庄这样想着,一步一步的向那个熟悉的房间走去,他知道此刻盖聂一定像十年前般,在无事时坐在窗边,或是读些书籍或是擦一拭宝剑。
他推门而入,那消瘦了些许身一体有一刻是僵了一下的,盖聂的目光在一卷竹笺上。
“小庄。”
卫庄进了门久久不开口,似是在等这两个字般,仿佛这样才能确定在师哥心中的存在感。他们之间的称呼永远都是一样奇妙的东西,对于盖聂这个沉默寡言的人来说,这几乎就代表了他此刻的感情。
几天的分离如卫庄之前所想,让一些汹涌澎湃的东西平静沉淀了下来。
“师哥。”
在卫庄眼里盖聂是个保守的人,他想盖聂一定还没有完全接受那天发生的事。事情没有出乎卫庄的意料,原本话就不多的盖聂几乎变得沉默,从刚进门到现在,面对他的始终是那并不强壮的背影。
卫庄不在乎盖聂的冷淡,相反他此刻倒是不想听盖聂说些世间的大道理。在高手面前的卫庄向来是不会放下鲨齿的,但面对这个第一宿敌,流沙首领却很乐意将它放在桌上。
果然,僵持了许久,盖聂放下了手里的竹笺,“在这里呆了许久了,我该走了,小庄。”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卫庄并没有正面回答盖聂,他看着盖聂,觉得不过是离开了几日,竟是那么的想念。就像当年盖聂离开鬼谷的时候一样,那些日子让卫庄难以很快的适应。
有时候卫庄想或许他应该永远不要让这个师哥出现在自己的周围,盖聂的存在仿佛是他戒不掉的一种习惯,就像与生俱来的一般:离开,开始会觉得难受,久而久之也就罢了。可当他再出现的时候,却会那么容易的再次染上。
“已经好了。”
盖聂说着,身后忽然闪过一阵戾气,他反手按住对方的手臂,片刻间两人已是徒手斗了几个回合。
单纯在力量上的较量,盖聂显得有些吃力。卫庄瞥见了盖聂身边桌上的木剑,那只有半步之遥的距离,盖聂完全可以伸手去拿,可他这个倔强的师哥貌似不想动这些冷兵器,而是坚持这种不占优势的较量。
“这就是你说的已经好了?”
盖聂觉得手腕被钳住,手臂瞬间被拧到了身后,带着力量一性一的攻击让他的整个手臂一阵疼痛,但卫庄似乎只是单纯的想制住自己,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我走了,流沙没有人拦得住师哥,师哥又何必等我回来再走呢。”
盖聂的脸被迫陷在床铺中,随意束起的长发因为方才的打斗早已散落开来。他侧过脸,深色的眸子透过发一丝看向师弟,其中带了一股倔强。
“师哥你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是在躲避么。”卫庄低下一身去,将纠缠起来的长发从盖聂脸上撩一开,“师哥,那天..”
“别说了。”盖聂垂下眼,“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小庄。”
出乎意料的,卫庄放开了盖聂,“师哥若是想那个女人心切,做师弟的自然不会阻拦。我并不会阻止你离开这里,有些事师哥多虑了。”
盖聂的表情依旧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完卫庄的话,他只是点点头,便去收拾东西。
“师哥也不必走的这么急,等明日天亮了,我为你挑品好马再上路也可。”
卫庄出了门,吩咐手下叫来了赤练。当他将从蒙恬那里带回来的盒子交给赤练时,美丽的女人有些惊讶,“你亲自去咸一陽一,就是为了这一对蛊虫?”
“盖聂明天要走。”卫庄说。
赤练的手撩过耳边的发一丝,瞥眼看向卫庄,“我以为卫庄大人会像白风一样..没想到你居然会放了盖聂。”
“师哥真想走的话怕是很难拦住,况且他这次能等我回来,想必也考虑到了我不放他走的情况。”
赤练把目光转向手里的盒子,“这对蛊虫注定只有一只能活下来,据说它们会拼命吸收对方的元气。挨的越近,就越强烈。”
女人嘀咕着,忽然一惊,“盖聂...卫庄大人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把这个..”
“我并不是想要害他。”
“那另一只呢?”赤练问,“另一只该下到谁的身一体里去?”
卫庄没有回答,赤练觉得她的确问了个愚蠢的问题。答案当然是端木蓉,这样一来,盖聂和端木蓉只要在几步之内接触,蛊虫就会在其中作怪。蛊虫的力量会随着寄主的能力而改变,端木蓉在内力上自然不是盖聂的对手,久而久之,内力被吸尽的一刻,就是她死去的一刻。
“他们远远的分开还好,若是在一起了。”赤练缓缓说,“那端木蓉就没多少日子了。”
赤练看向那个崇敬了许久的男人,她想,被卫庄放在心里,盖聂怕是这辈子也不可能走脱了。这次卫庄肯放手,并不是出于对盖聂的人情,而是单纯的算计。
但卫庄似乎还是变得软弱了,他选择了一个绝不会被怀疑的方式除掉端木蓉,他变得顾虑。
“师哥,你或许不会想到。你对她的喜欢,反而会葬送了她的一性一命;相反,远离她才是你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