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
盖聂只是昏睡了一个下午便醒来了，连流沙内阅病无数的老医者都感叹盖聂浑厚的内力是实在是惊人。常人冒寒狂奔一日，不睡上一日一一夜已是少见，何况盖聂还是带了一身的伤前来。
盖聂谢退了医者，便问门口的守卫，“小庄呢？”
门口几位均是一愣后才勉强反应过来盖聂提及的正是他们的首领卫庄，领头的一人不冷不热的答道，“不知道。”说着门已被他们从外面关上。
屋里没点灯，门阖上后只是一片漆黑，盖聂想来自己曾帮助过墨家，又刺伤过卫庄，流沙不给自己好脸色，也是人之常情。他下了床，慢慢在黑暗中挪着步子，将最近的窗户打开。屋子里盈了月光进来，自是明亮了许多，又添了几分生气。盖聂掀了被子盖在身上，这才睡去。
卫庄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却连夜招来了医者问盖聂的情况。
“我那一剑，会不会影响他以后的实力？”卫庄一心只想着再找机会与盖聂一战，而他最担心的自然是盖聂会不会就此实力削弱。
“盖先生的内力实在惊人，非但不会影响，相信不过数日便会完全康复。”
卫庄听了，方才在赵高那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负责守护盖聂的几个流沙成员怎么也没想到卫庄这么晚了还会来，一天守下来的睡意也立刻冲的干干净净。
卫庄慢慢的推门而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盖聂的气色的确好了很多。想起不久前将盖聂抱起，才发现他比印象中瘦了许多。看到盖聂为了毫不相干的墨家逞强赶来，本想说几句讽刺的话，看着盖聂站立不稳的身形硬是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生命中最光明的日子是盖聂陪他度过的，或者说，那些光明正是盖聂带来的。卫庄从没有这么想锁住一个人，一心想让盖聂失败，却又不能接受他败。
他想起三年前在客栈，忽然起了吻盖聂的冲动。话说起来这都要怪荆轲，他一看到有人接近盖聂就不舒服。卫庄瞥过眼去看盖聂，岁月并没有带走师哥的容颜，师哥的相貌依旧如他们认识时秀气，跟那时比，多的不过是一份温文和成熟。
盖聂的五官比不上赤练那女人一精一致，却独独吸引他的目光。卫庄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盖聂了，他俯下一身去，越来越近，银发已是散落在了盖聂的胸前。毫不意外的，卫庄再次吻上了他师哥淡色的唇。
才是一碰，盖聂却睁开了双眼，“小..”
卫庄也不意外，他捏过盖聂的下巴，趁他张嘴之际，将舌头滑一进对方的口腔。盖聂显然是在抗拒，卫庄感觉到了盖聂用力推着他的双手。那力道并不足以推开他，但卫庄知道此刻盖聂已经用上了所有的力气。
卫庄放开了盖聂，看着他侧过脸，胸前因为凌一乱的呼气起伏着，竟有些想笑，“师哥你知道么，赵高从宫里带出来不少好看的女人。若不是师弟挂念着你，今晚或许就不回来了。”
见盖聂不说话，卫庄又问道，“师哥可是刚刚睡下？”
盖聂点了点头，作为剑客的他一向浅眠，卫庄推门的那一刻他便醒了，本想时间也不早了，小庄见自己睡了便也能早些回去休息，不想会是这样。
“那天黑以后屋里怎么连一盏烛台都没有？”卫庄又望向开着的窗户，“他们开的？”
“我自己开的。”
盖聂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卫庄方才还带了些笑意的脸已经冷了下来，“外面的，给我滚进来。”
外面的守卫听了卫庄的命令，一时间心惊胆战，赶忙进了屋站成一排。
“算了。”盖聂觉得此刻再不劝阻怕是这些人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他坐起身，“是我不让他们进来的。”
“师哥你又来了。”卫庄看着满脸温和的盖聂，心里一阵不舒服。他这个师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带着荆轲的儿子被秦兵一路追杀，到了墨家还不受高渐离的待见。对于这些，偏偏盖聂就能淡然的去面对，在墨家有难之时还拼了命伸出援手。
“小庄..”
“师哥，这里是流沙，事情还是我说了算的。”
盖聂的目光坚定，铁了心不愿看自己滥伤“无辜”，如今早已是该休息的时间了，卫庄不想盖聂跟他耗下去，只得摇头作罢，“你们都下去吧，记住盖聂是我的人，他的命也是我的。在天亮前我希望整个流沙都明白这件事，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格杀。”
盖聂想卫庄终究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庄了，十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他成了剑圣，而卫庄成了流沙刺客一团一的首领。儿时盖聂便清楚的知道，卫庄不是鬼谷能控制的，他早晚会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闯出自己的天下。
看着身边和衣睡去的卫庄，盖聂忽然觉得睡意全无，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画面，有在鬼谷的，也有在机关城的。
卫庄背对着他，盖聂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伟岸的身躯和飘长的银发，想到那个有些任一性一的瘦削的小庄如今被岁月雕琢的一精一明干练，一时间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盖聂的目光又转向了桌上的鲨齿，他们都是孤独的剑客，盖聂很清楚有多少个日夜都是剑陪伴他度过的，他相信小庄也是一样。盯着鲨齿，盖聂下意识的摸一向腰间，一片空虚。
盖聂的动作并不大，卫庄却开口了，“在想渊虹？”
这样奇怪的问题怕是只有卫庄问的出来：在想渊虹？说的好似他在怀念一个老朋友般，可卫庄说的对。
“师哥，你怎么可以牺牲它。”
盖聂翻过身去，师兄弟两人背对着背，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卫庄说，“师哥，我要是你，就做不出来。”
盖聂想鲨齿真是找了个好主人。而他，盖聂想起在机关城时，与卫庄战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过多的考虑，如果不制一服卫庄，墨家就此也就终结了。于是，他牺牲了渊虹。
卫庄会被剑刃抵了脖子，连他本人都不敢相信，他只想骂盖聂一顿，让他间接的成了害死渊虹的凶手。卫庄本不想伤害渊虹，他不过是想战胜盖聂。
“我并不后悔。”盖聂缓缓的说道，“可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师哥，它会回来的。我保证。”
卫庄觉得自己的人生乐趣也就是这样了：和师哥练练剑，和天下人争争天下。显然两者都是不可或缺的。
盖聂记得几年前有一次几个江湖人士在茶棚骂骂咧咧的说卫庄是个混蛋，一向不愿意解释些什么的自己竟会走上前去在众人面前开了口，他淡然的说，“小庄他并不坏，他不过是太要强了。”
有人认出了他，说这不是卫庄的师哥么，自己的师弟就是向着，真是不分黑白。 盖聂背起包袱拿了渊虹，对一旁的天明说，“天明，走了。”
“大叔，卫庄...不是要杀你的那个坏蛋吗？”
......
是夜，夫剑冷冷清清的躺在桌上，妻剑粉身碎骨，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