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下
真田认识不二十八年。在不二百日宴席上,六岁的真田第一次露出了呆怔以外的表情。可,不管是十年的牵连还是十八年的羁绊,不二都选择了放弃。放弃了那个整天张扬华丽的小景,离开了这个承诺了一辈子都不放手的真田玄一郎。
幸村一推开PUB的门就看见了最偏角的那桌客人。
果然,还是再见了。
一个月了,真是很久的时间啊。
幸村看著安静地望著窗外的人勾著嘴角笑著。
听著叮咚作响的门铃,真田反射一性一的转眼,入眼的不是那人冷漠的脸却是一张温柔带笑的少年的脸孔。那个少年一脸娴熟的表情让真田蹙眉,认识?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所以,看著对自己微笑的脸,真田本能的转移了视线了。不是那个人。
幸村没想到他会来个视而不见。第一次被人忽视的幸村,有点不甘的将朝著舞台的脚步迈向了望著窗外发呆的人。低眉,看著认真打量著窗外世界的清冷之人,幸村轻柔的说道:“大叔,很久不见呢。”
闻声回过神的真田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刚才对著自己微笑的孩子,果然是认识吗?可,对於没有印记的真田来说,一切陌生的就像是在对牛弹琴,微微蹙眉,一脸冷漠地看著微笑的幸村,淡淡道:“我们认识吗?”虽然笑容很眼熟,气质似曾相识,但是真田却清楚的知道,这个孩子,不是自己在寻找的人,自己,不认识这个孩子。
僵硬的声音,隔离的眼神,困惑的俊脸,一切都指向一个源头,那就是:“大叔不记得我了吗?”就算是难以置信,幸村依旧弯著紫色的眼眸笑著问道。
真的不记得自己吗?这个清冷的人不像是会说谎的人,尤其是这张冷漠的脸此刻却满是困惑的神色,果然,不记得自己了呢。
听著幸村带著点点自嘲的笑声,看著幸村淡然却忧伤的笑脸,真田冷漠的脸更是堆满了困惑。
自真田有意识以来,他就只认识不二也只记住了不二。迹部算是一个例外,因为迹部这个名字是不二在自己面前提了十年才记住的。用了十年,真田总算是记住了那张扬的少年。至於其他的人,都像是过眼的云烟,散过就不见了。所以,在这个孩子对著自己露出友善的笑容时真田困惑了。什麽时候见过这个孩子吗?可,就算是困惑,真田的脸庞依旧只有冷漠。
不记得了,还真是忘记的彻底了。
看著毫无表情的人,幸村淡柔的想著。放下搭垂在肩上的手,幸村勾著嘴角,转身,抬脚朝舞台走去。
还是第一次遇到明明见过自己却不记得自己的人呢。那个人,看起来不像是白痴的样子。那,到底是什麽原因呢?明明那个时候那麽惊慌失措的逃跑了,明明那个时候确确实实的在关心著自己的,明明那个时候还透过自己在寻找著某个人,可,为何转眼又变成了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了呢。
难以理解但却更加难以解释。
他,幸村一精一市从来就不解释,一切该怎麽就怎麽样吧。
真田看不懂那个孩子离去的背影,但是,真田却清楚的感觉到那个孩子突来的悲伤了。就像是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难受,因为自己不记得他的缘故吗?在哪里见过?真田刚想要去回想时,耳边再次响起了叮咚的铃声,抬眼,这次,终於看见了唯一看过一眼就被真田记住的人了,因为他将所有的信任都放在这人身上了。
真田看著安然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挑眉问道:“资料呢?”一如既往的直接。
柳莲二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面之上,看著那人迫不及待的表情,柳莲二淡冷道:“真田君,我想,我们需要沟通一件事。”
手,刚触到资料又缓慢的收回。果然,还是毫无进展吗?
抬著清冷的眼,真田一脸冷漠的看著一向不多话的人,淡淡道:“沟通什麽?”
柳莲二常年眯著的眼第一次睁开著,黝一黑的眼就这麽笔直地看著对面同样安静的人,紧抿的嘴轻缓的说道:“我想知道那个孩子详细的资料。”
果然,话一出,那人就这麽毫不掩饰地散发著冷气了。
可,就算是这样,柳莲二继续说道:“真田君,你也该知道,仅凭著我手上的资料根本找不到那个孩子,所以,我需要那个孩子更加详细的资料。我知道真田君不想公开寻找那个孩子,但是,我还是要说,真田君,我希望你能把那个孩子18年的资料都给我。”
想知道什麽?只要是想知道的,自己都能倒背如流,因为那个孩子的资料全部都在自己的脑袋里。但是,真田不想把周助的资料让外人知道,这就是为什麽
可,真田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就是因为知道是事实,所以,就算是有再多的不甘与不愿,真田还是清冷的问道:“比如?”
柳莲二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後说道:“比如,他的个一性一,他的习惯,他的一爱一好,很多很多。我希望能从他的个一性一与习惯中找出线索。”柳莲二目不转睛的看著真田说道。
听著柳莲二的话,真田眼也不抬地冷声道:“温柔的天才少年。”这是最简单的说明却偏偏能说明一切。
天才少年吗?总算是找到重点了。
自己的对手不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而是被眼前这冷漠的人称之为天才的少年。温柔的,应该不会这麽不负责的离开。“我想知道他离开的原因。”这是最後的一个问题。柳莲二目不转睛地看著真田说道。
“不知道原因。”真田坚决直率说道。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谎言。原来真田君不擅长说谎的呢。
可,就算是不擅长说谎还是说谎了呢。
果然是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吗?为何会保护的这麽周密呢?可以让这个就算是世界末日到了眉头依旧不会动一下的人如此在意的孩子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呢?看样子,得重新研究一下方案了,一个针对著天才的方案呢。
起身,柳莲二低声说道:“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系吧。”话音刚落,真田眼前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真田疲惫的抬手一揉一著太一陽一穴一,为何,会这麽困难?为何,半年了依旧没有任何的音讯?如果找不到你,我要怎麽办呢?周助。
PUB响起的是忧伤低缓的音乐。马斯涅的沈思。
真田就像是陷入了迷茫中疲惫的旅人一样,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不想去做,不想面对这样的失望,不想看见自己的无力,只想这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真田甚至在想,这一切都只是梦,这一切的寻找与追寻都是梦,只要自己梦醒了,周助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可,不管自己多麽努力的想要清醒过来身边依旧没有那温柔孩子的身影。没有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笑容。没有,什麽都没有留下,就连空气都浑浊了很多。
想沈睡,想放弃,想沈沦,但真田还是站起身,拿著依旧是空白的资料,转身离开。
坚强吗?周助一直都说自己是一个坚强的人,可,看著自己踉跄的影子,真田不由苦笑了起来,周助,我的坚强,是需要你在身边。我的一切,只因为是你而展现。
步伐,凌一乱的有点踉跄了。
背影,颤一抖的有种孤独感。
幸村放下小提琴睁开紫色的眼眸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那个冷漠镇定的人,迈著凌一乱不堪的步伐逐步消失在叮当的门铃声中。到底,找的是什麽人?到底,是怎麽样的人可以让这人如此失魂落魄?果然还是无法不在意吧。匆匆的告别了PUB的老板,幸村提著小提琴就往外跑去。
第一次被你逃掉了,这次说什麽也不能让你不见了。
真田玄一郎,真田集一团一现任总裁。
真田集一团一,黑道起家。在真田父亲一辈开始转正,而,在真田手里已经找到不到过去的黑色背景。现在只要说到真田集一团一,人人都只知道是三大集一团一之一,而不会有人提到黑道。
真田玄一郎冷漠寡言的个一性一不是没有源头。他自小就有孤僻症,如果,他没有遇见不二,他的孤僻症可能永远都不会好。在认识不二之前,他的世界,一片空白。找不到可以让他感兴趣的,找不到可以让他认真的,直到在看见不二的那时,虽然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但是真田第一次知道什麽是感觉。
其实,初次相遇的事,真田不是很记得了。
毕竟认识不二的时候他才是六岁,而不二刚出生满100天。六岁的他,什麽都不会,不会说话,不会看著别人,更不会有六岁孩子该有的欢笑与童趣。一个人,呆在角落,呆呆的看著地面,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更不知道该想什麽。他,只不过是被母亲带来给闺中密友的孩子庆生的。
真田习惯了听著别人的声音但却不回应。所以,当母亲惊喜的叫著自己的名字时,真田依旧只是抬起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但是,这次,入眼的不是母亲温柔的笑脸,而是一张婴儿咯咯笑著的红一润的脸。
真田一直都知道,没人喜欢自己,尤其是同龄的孩子。而他也不屑与同龄孩子玩耍,通常只要自己一个眼神,就可以使他们望而却步或者是哇哇大哭。所以,当真田以冷漠的眼神看著繈褓中的孩子而那孩子不哭反而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拉著自己头发的时候,真田第一次露出了冷漠以外的表情。那是一种惊怔,是一种难以置信,是一种让母亲发出欣喜的笑声的表情。听著孩子软一软的笑声,看著孩子拉著自己头发的小手,六岁的真田第一次有了一种冲动,想要拥抱的冲动。不光是这麽想了了,而且是这麽做了。当六岁的真田抱著出生100天的不二时,真田听到了母亲有史以来最欣慰的笑声:“淑子,我真的要谢谢周助了。”
就这样,真田与不二的羁绊开始了。从不二在繈褓中就开始了。这是比青梅竹马还要深刻的感情,这是比与父母还要亲近的感觉。他的一切,只为了他而存在。
真田知道,如果没有不二,就不会有现在的自己。但是,真田更加明白,如果以後没有了不二,他的未来就毫无去向。就像是脱离了母体的婴儿,没有母亲的抚育只要死亡。没有不二的真田,只有行一尸一走肉。找不到生活的重点,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真田一直都想当一个坚强的人,因为这是不二的希望。在不二四岁的时候,不二弯著眉角笑著软一软地说道:“呐,真田哥哥,周助希望真田哥哥可以坚强到自己照顾自己哦。”十岁的自己,第一次想要独立,独立成长,成长之後好好照顾周助。十八年的时间让他坚强了,但是他却不见了。一声不吭就这麽走掉了。
谎言,一切都是谎言吗?周助,你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你说过的啊。你说过,一辈子都要照顾我的,可是,为什麽,不管我多麽的努力想要寻找,多麽艰辛的坚持著,依旧找不到你的身影。
真田一直都不想去回想过去,一直都不敢放任自己去思念过去,因为他不知道後果会怎麽样?或许早知道会难以承受,所以才不去回想。
全身都颤一抖著,步伐一步也迈不开,心脏疼痛地就像是要死掉了一样。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坚强,在找到他之前自己一定要坚强。但是,真田发现,自己离坚强很远很远。脆弱让自己变得不堪一击。
用力的将自己的身一体撞到身侧的墙壁,疼痛著,无力著,想要呼唤著什麽却终究只能无声的喘一息。如果身一体的疼痛可以掩盖心口的伤,就算是千疮百孔也甘愿。如果,可以这麽睡过去,就让我睡著了吧。不想再坚持,只想放弃。真田第一次想这麽放任自己沈浸在黑暗之中。
幸村紫色的眼眸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张望著,不可能走的很远。辨别风向,幸村提著小提琴朝偏僻的地方走去。
远远的,看见了那人不再笔挺的身躯。入眼的是那人极力碰撞著墙壁的动作,幸村暗自一惊,看著那人自虐似的重重的朝墙壁撞去,幸村抬脚就朝倒在了地板的人跑去。
放下小提琴,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真田,入眼的是那张一直都清冷的现在却布满痛苦的脸庞,英挺的眉头蹙成了一一团一,压抑著什麽却甘愿陷入了昏迷。幸村轻拍著真田的脸,一贯轻柔的语调:“大叔,你醒醒。”
可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如此重复几次没有回应之後,幸村终於意识到,这人陷入昏迷了,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
幸村擦掉真田脸上的汗水,试著想要将这个人扶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力量。幸村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身高与体形的缺点了。无法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幸村刚想拿手机打急救室的电话,耳边却响起一声张扬的铃声:“真田,本大爷来电话了,赶紧接。”就像是响在耳边一样真切,就在幸村怀疑这人是不是就在自己身边时,催促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匆忙地翻过真田的口袋,拿出手机,一打开就听见华丽张扬的声音:“真田,你敢让本大爷等这麽久才接电话啊。现在在哪里?本大爷有事找你商量。”就算是商量,也是这麽傲慢的态度吗?
幸村暗自叹了叹气,低眉看著昏迷的人,勾著嘴角说道:“你好,我是幸村一精一市,你要找的人昏倒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的人果断道:“地点在哪里?”不再张扬,不再冷漠,不再傲慢,但却镇定准确的问到关键。
幸村报完地址就听见那人命令的声音:“本大爷马上到,你哪都不要去。”话完,就听见那头嘟嘟的声音。就算是担忧,也是这麽不慌不忙的呢。
幸村抬头看著朦胧的月光合上手机。因为无心关注手机,所以幸村没有看见手机屏幕的照片正是不二与真田的合照。
将手机放在真田的口袋,低眉打量著靠在自己身上冷漠的人,再次轻缓的笑道:“大叔,下次见面还是不认识吧。”虽然这次是自己救了他,但是,幸村知道,这个人把谁都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应该还是不记得自己吧。
有点无可奈何似的,幸村抚平著真田凌一乱过长的刘海,手中异常柔软的发一丝竟让幸村忍俊不禁道:“大叔,原来你只是脸部僵硬而已呢。”这发,还真是与众不同的柔顺呢。现在这样安静的躺在自己怀里的大叔可真是像个孩子呢。
就在幸村刚以为要花点时间等待时,小巷之处突然光亮了起来,刺眼的车灯,刺耳的刹车声,转身,只见一人逆光朝自己走来,应该是来接他的人吧,可真是快呢。幸村想著,拉著真田刘海的手改而握上了真田的肩头。未看清人影倒是先听见了声音:“真田,现在给本大爷躺在地上是怎麽回事,嗯啊。”随声,那人已经蹲在了自己的面前。
低眉,看见的是一张与自己一样年轻的脸孔,却比自己多了一种高贵与傲慢,眼角下的泪痔显眼到无法忽视,那与他声音一样张扬的灰发更是让幸村不由暗吃一惊:这个人,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年龄吧。可是,这个人的处事却果断到让人无法预知他的年龄。
幸村一向就不是一个会发呆的人,但是看著就算是很费力地扶起了那个人却依旧无法掩饰独特的尊贵与傲慢的少年,幸村还是不由的惊怔了起来,这华丽张扬少年与这冷漠孤高的大叔是什麽关系呢?
无法将真田一个人扶到车上的迹部看著倒在自己肩头的人就不由的叫骂道:“真田,本大爷没想到你这麽脆弱。”本大爷都没有倒下,你凭什麽给本大爷倒下了啊。真是气死人了。
为什麽,就连一向坚强冷漠的真田都会这麽的无力,周助,你要是给本大爷找到,以後绝对要把你锁在身边,再也不让你离开一步了。想著,迹部再一次用力,半拖著真田朝车走去。就在迹部很不华丽拖著真田时,手上的力量突然轻了一半,回神,对上的是一张温柔微笑的脸庞,这样的笑容,久违到让迹部不由得发呆。
直到耳边响起那人温柔的声音:“好像受到什麽打击了。回去後好好开导一番应该就没事了。”时迹部才回神,看著扶著真田的蓝发少年,迹部不由挑眉道:“真田要是能听本大爷的开导,天就要下红雨了。”说完,又忍不住撇著嘴角说道:“谢了。”虽然这人与那个多管闲事的忍足有著同一颜色的发,不过给人的感觉却不差。
原来是有礼貌的少爷呢,幸村一边扶著真田往前走,一边低眉回应道:“不用谢。”
这就是幸村与迹部的全部对白。
直到车影散去,幸村这才提起被自己遗忘的小提琴,周围安静的什麽都没有了。没有那张扬华丽的声音,没有那刺耳的车声,没有那个人与普通人一样温暖的体温,没有手掌那柔软的触觉,一切,随风消散了。
下一次见面,是什麽时候呢,真田大叔?
下一次见面还是陌生人吧,真田大叔。
迹部费力的推开大门,在管家的帮助下,总算是将真田放在卧室的床上。看著真田冷漠却痛苦的脸,迹部无力的甩著灰色的脑袋,转身,对著恭敬的管家,挑眉淡淡道:“给本大爷拿盆水来。”
看著合上的门,迹部这才从口袋拿出手机,拨号,张扬傲慢的俊脸忽地温柔沈静下来,听到那头的声音,迹部轻柔的说道:“伯母,真田今天在我家住,伯母不要担心了。”
“伯母。没有的事。真田那家夥像是会让人担忧的人吗?伯母想多了,就是……那个……啊,他工作累了,在我这里睡著了而已。伯母不要担心了。”
“啊,恩。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注意身一体的。”
“那,就这样了。祝您晚安。”
直到听到电话的嘟嘟声,迹部才把电话挂上,手机一合上,迹部就把手机丢到床上,弯腰坐在床沿,看著真田昏睡的脸,迹部忍不住撇著嘴角咒骂道:“真田,要不是怕周助说本大爷没有照顾你,本大爷才不会捡你回来。”说完烦躁的搔扰著张扬的灰发,一脸认命的解一开真田扣得严谨的衣服。
这家夥,明明就长著一张冷漠坚强的脸孔,为什麽就这麽脆弱?果然是被周助宠坏了吧。